十多年前,冯嘉怡带着乔玉回京,福嘉县主同冯嘉怡生气,让她别再惦念着元德帝,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冯嘉怡却极其倔强不服输,还想要入宫同元德帝再续前缘。福嘉县主骂了她一顿,自己又难过,晚上对着灯火流眼泪,榻上的乔玉醒过来,看到她哭了,就拿了自己没舍得吃的一小半点心还哄她。小乔玉那时候才三岁多一点,话都说不清,东西也吃不了多少,福嘉怕他积食,只给了他一块点心,乔玉喜欢得不得了,睡前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拿帕子包好了,留着醒过来当夜宵,结果自己没吃,拿去哄福嘉县主去了。
他自己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比如被堂兄表兄欺负了,自己不小心磕破了手,吃一块糖糕就好了,所以以为别人也如此。
那天晚上,福嘉县主就着小乔玉软软的小手,吃了那半块点心,他笑的比糖糕还甜,就是再入睡的时候有点微不足道的难过。而现在,他也愿意拿出珍藏在冷库里,外面鲜少的橘子给福嘉县主。
乔玉听了福嘉县主的话,模模糊糊地忆起些从前的事,他觉得自己从前肯定很喜欢福嘉县主,否则怎么会她一哭,自己就没办法了,只想让她别难过了呢?
福嘉县主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乔玉才算松了口气,他总算明白哄人是多困难折麽心力的事,想着自己以后要少哭一些,至少,至少别太累着太子了,天天都要哄自己。
乔玉和福嘉县主相对讲着闲话,福嘉县主对乔玉这么多年来的每一件小事都感兴趣,乔玉得一直讲个不停,直到因为口干舌燥将茶水都喝完了,福嘉县主看着一旁站着的锦芙,将茶壶递了过去,笑了笑,“麻烦姑娘替我们再跑一盏茶,小玉口渴得很。”
锦芙微福了一礼,又打量了福嘉县主一眼,大约是觉得她的确是年老体弱,而方才也不似做戏,才转身离开了,却让小太监盯紧了些。
福嘉县主见她走下了亭子,压低了声音,同乔玉讲了方才不能说的话。她还是很犹豫,该不该直接明了地将话说出来,可看乔玉这样傻,又天真,怕还是不明白事情,只好教导他,“外祖母知道,你同大殿下之间的事。”
乔玉一怔,他同殿下之间,之间有什么事?他自己怎么不晓得。
福嘉县主的声音,周围大约只有乔玉能听的清楚,她又道:“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事,终归不是正道,也不可能长久。不知道,小玉你是自愿爱慕上了大殿下,或是,或是被迫……不过,这都不要紧。我在宫外听人说,大殿下现在待你极好,如今一看,也不是假话。你们既不能长久,不若早做打算,早些向殿下求了恩典出宫,好不好?这也得仔细盘算,现在大约不行,要等待时机。”
她早已在家中想好了这些,只为了乔玉。她甚至希望乔玉是被迫的,这样日后分离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痛苦与思念。
乔玉一怔,这一番话他听得模模糊糊,前言不搭后语,脑子里只有一句自己爱慕上了大殿下,还没敢多想,整张脸已全烧起来了,又滚又烫,染满了海棠似的红。
他不知道这句话怎会这样厉害,将“爱慕”两个字才在舌尖上滚了一道,就不只是脸红,呼吸都比寻常快了好多,赶忙将那两个不能提的字吞了下去,这下就更不得了了,像是热烈燃烧的火焰,从喉咙灼烧到了五脏六腑,接着蔓延到了浑身上下,心口是最后被占领的。
心尖上只有那两个滚烫的字了。
乔玉被烧的大脑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想,原来爱慕这个词,不只是能用在男子与女子之间,男子与男子,也能互相爱慕对方。
福嘉县主满心都是忧虑,还得注意着锦芙的动静,便没瞧见乔玉的异样,径自说着以后的打算,“等你从宫里出来,外祖母亲自替你挑一个貌美贤淑的女子做妻子,真心爱慕敬重你,再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她一顿,说到了成家,就不得不提立业了,握紧了乔玉的手,“乔家本该有你的一份,但因为你不在,先被他们那些不要脸皮的东西抢去了,不过没有关系,外祖母亲自替你去要。要是要不到,要不到……你也不要担心,我在京中有许多铺面,几个仓库的嫁妆,还有封地,在江南那一处,是个极好的地方。若是你想回陇南也可以,就将京城里的这些卖了,全换成银两。不管你想要什么,外祖母能给你的都给你。”
福嘉县主除了乔玉,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满腔的爱意全投在他的身上,恨不得趁自己现在腿脚头脑还算灵便,将乔玉的后半生全安排照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