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另有隐情?“
李凌远说:“你就把我说的话都放到网上吧,照片也可以拍,剩下的事情你爱怎么杜撰怎么杜撰,只不过这事儿过去有些日子了,蹭热度可能不太行了。反正等我妈病好了我就带他俩回老家,街坊邻居说闲话就说吧,要是还过不去下去……走就是了。”
郁琛从李凌远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些无奈和绝望,他抓着李凌远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李凌远“呵”了一声:“你装什么装?”
“新闻里说的是假的?”郁琛试探地问,“事情不是那样的,是么?”
李凌远低头沉默,然后破罐子破摔了一样,说:“我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只知道一夜之间原本和睦的家庭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封建地狱,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却变成了压榨姐姐的恶魔。我爹妈都是老实的乡下人,哪儿会干出那种事儿来呢?我只恨自己没读多少书,写不出那么精彩绝伦的文章,也无处申诉……我哪儿能说话呀,网上那些人只要看到意见与他们不同的,就像蝗虫一样扑上去堵着你的嘴不叫说话。那些消息我都不敢叫我爹妈知道,就这样,我妈还总问我,儿子呀,到底咋了,怎么别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
郁琛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信息量,紧接着问:“那……那你们不是追着公司还要补偿金了么?这事儿还能有假?还有你姐姐跟我抱怨,你不好好上学去纠缠她的相亲对象……”
“我们什么时候追着要过?”李凌远说,“是公司的代表去找我们给了几万,说是慰问金,后面还会有相应的补偿,只是手续太多一直没办下来,再后面就没了消息……我要有钱,我妈生病我怎么还至于跑会老家借钱?那个相亲对象,他就图我姐姐好看想占我姐姐便宜,我姐姐太傻看不出来,我替她教训那个男的怎么了?”
“那……”郁琛说不出话来了。这事儿是张钧跟他说的,他从来没怀疑过真实性,李招娣跟他讲的时候也讲的含糊,他自然而然的代入了前因后果,并结合了自己听说的那些事情脑补出完整的戏路。然后从心理上把李家贬入了道德的深渊无情痛斥。
可他从来,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当事人口中听过什么。
李凌远说着说着痛苦的蹲下了,一手盖着眼睛:“我家是两个孩子,别人就会联想到弟弟喝姐姐的血;我家在穷乡下,别人就会联想到见利忘义贪财如命;我姐姐想找个稳定的男人结婚生活,别人就会联想到早早嫁人给家庭减轻负担……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放过,简简单单三个字都能有成千上万恶意的解读。我姐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动一丁点伤害她的想法?我爹妈要是不关心她,为什么要她上学?早早嫁人不是更好?我姐姐就是我们家的骄傲,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可他们最终也不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眼睛实实在在看到的事情了,没人愿意听我说话,他们就爱听风是雨,好像剧情就应该是这样,然后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甚至恶毒谩骂……那些人管不管我们的死活呀?要逼死我们么?”他说到难过,甚至有些啜泣,“我们死了,过个几天……谁还记得这件事?那些陌生人,会知道自己的双手都是血淋淋的么?”
郁琛听他一番话,心中百感交集,如鲠在喉。他大概想明白了到底发生过什么了,他不知说什么,亦不知如何安慰李凌远。因为他就是那千千万万个标榜道德的人们当中的一个,若不是昨夜李招娣的怪异举动,他根本不会有去探知真相的想法。他就是听别人说,听网上说,连新闻里都是那么写的,这事儿还能有假?如果他今天没有来问李凌远,那么他就会永远相信李招娣死在这个家庭的手上,永远相信这一家子都是恶人。
永远人云亦云,当着不具名的刽子手。
郁琛呼了口气,胸中像是有浊雾一样散了出来,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李凌远提高了音量,“是我被按着头认罪,是我被戳着脊梁骨骂,是我被拳打脚踢……”
“我……”郁琛想要拍拍李凌远的肩膀,却被他甩开,口中喊着:“你滚吧!”自己却先跑开了。
郁琛站在原地,心下一片茫然。
等他再回去病房外面的时候已经过了一阵儿了,杨戬坐在那里等他,只是那个男人气场太强,周围愣是没人敢靠近。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又贪图他的美色,只敢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李凌远靠在病房门外往里看,李父正在照顾清醒了的李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