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是深紫色的,城市里五颜六色的光在天幕上混淆,就像挤在油彩盒里的油彩,再怎么光彩夺目,最终都会被搅和成暗色。
好的坏的,都成了同样的颜色。
如同人心。
花崇闭上眼,站立片刻,一股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很快,心脏的鼓动无声地提醒着他——你并不孤独。
你的身边,还有柳至秦。
想起这个名字,花崇压着的唇角向上牵了牵,方才还萦绕不散的孤独感像褪去的潮水,顷刻间消失不见。
过去他从不认为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但现在单单是想起“柳至秦”三个字,便觉得窝心。
一个人想摆脱孤单,并非要拥有多少朋友。
有时候,拥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便好。
再吸入满腔冷空气,花崇定了定神,转身向重案组走去。
??
技侦组通宵达旦,所有人都挂上了黑眼圈。
“梁萍在遇害前一天,也就是被欧桓国打掉牙齿的当天,曾经去过梧桐小区。”熬夜之后,柳至秦嗓音低沉,眉眼间阴影明显。
花崇将刚买的热粥放在桌上,拆开三角蛋糕递到他手里。
“粥和蛋糕?”柳至秦侧过身,“这是什么搭配?”
“赶紧吃,有营养,又好消化,还管什么搭配。”花崇说。
柳至秦咬了口蛋糕,“粥不应该配包子烧麦或者鸡蛋油条吗?”
花崇问:“蛋糕不好吃?”
“还行吧,比较软,比面包好。”
“那你还想着包子烧麦鸡蛋油条?”
“我就问问。”柳至秦端起粥,“这还是红薯玉米粥。”
花崇退开两步,抱着手臂,“小柳哥,你是不是忙了一晚上,现在特别想说话?”
柳至秦差点被呛住,“被你发现了。”
花崇在他后颈上捏了两下,“我还不知道你?”
柳至秦笑了笑,终于开始正经用餐。
花崇拿过鼠标,看归类好的视频。
“梁萍清早离开过家一次,在街口买了包子,公共摄像头拍到她了。”柳至秦很快吃完,指着显示屏上不大清晰的人影道:“这个就是梁萍。”
“这几天降温,早上尤其冷。”花崇仔细看着,“她居然没有穿外套。”
“而且走得非常急。这一段路,她跑了起来。”柳至秦说:“我猜,是她家里那三个在催她。她不得不赶路。”
花崇眸色阴沉,手指在鼠标上点了几下。
“10点49分,梁萍再次从家里离开,这次穿了外套。”柳至秦接着道:“我对比过过往几日的监控,梁萍一直穿着同一身衣服。但以前出门时,她提着音箱,大前天却两手空空。提音箱的时候,她会步行到两公里以外的社区商圈。那儿有一个空坝,以前有很多人在空坝上跳广场舞。”
花崇盯着显示屏,“大前天她不仅没有提音箱,也没有步行太久,而是直接去了公交站。”
“嗯。”柳至秦切换监控。画面上,梁萍上了51路公交,车厢里很空,她在后半截找了个座位坐下。不久,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空座全部被占满。
“梁萍给一位孕妇让了座。”花崇边看边低声道:“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的人不动,倒是梁萍将孕妇叫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柳至秦想了想,“她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却懦弱。
善良,却被欺辱。
善良,却在绝望中度过了一生。
“这里。”花崇敲了下键盘,画面定住了,“她在滨河二路下车,附近就是梧桐小区。”
公共摄像头的拍摄并不连贯,柳至秦再次切换监控,梁萍出现在梧桐小区门口。
她没有进入小区,一直在门外徘徊,想进去看看,又不敢的模样,直到警惕的保安出现,将她赶走。
花崇没有继续看,靠在椅背上问:“她去梧桐小区的目的是什么?她平时出门提着音箱,是为了找个地方跳广场舞,那天她离开家,根本没有打算跳舞……”
“我们之前分析过,广场舞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柳至秦道:“她放弃跳舞,去梧桐小区,说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死的念头。她想看看,一夜之间有十一名老人遇害的小区是什么样子。也许她很向往这个小区,并且羡慕那些被杀死的人。”
花崇揉了揉鼻梁,心中唏嘘,“之后呢?一整个白天她在干什么?”
“摄像头只拍到她走去滨河休闲区。”柳至秦调出监控,“她在那儿干了什么,接触过什么人,都没能拍到。她再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下午2点12分,离开滨河休闲区,上51路公交,原路返回。下一次离家时就是案发当天了,她戴着口罩,前往欧湛所在的写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