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喊了,他一直在不断地喊着,可大门始终没有开。
皇帝还站在原地,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倒是赵海平微微蹙眉,几度想要开口,又硬生生忍住了。
防卫司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小了,雨也越来越小了。
“咚!”的一声,仿佛又什么东西撞在门上,进而撞在众人的心口,用力地捶着、愤怒不甘地怒吼着——放我出去!
“陛下!”那悲痛泣血的声音,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黑夜中,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尤为明显,他们像是被那声戛然而止的呼喊扼住了喉咙,此时才得以解放。可是松过一口气后,身体却愈觉冰凉。
有人忍不住抖了抖,心想着:难道是夜雨太凉了吗?
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赵海平,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情了?”
赵海平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答道:“臣不敢。”
“你是不敢,还是不愿评价……”皇帝抬头看着如水洗过的浩瀚夜空,道:“人之欲念无穷,总觉得别人亏欠他太多。我有时抬头看看夜空,也会觉得自己是否做错了。对四郎如此,对你也如此,你们终究与别人是不同的。”
赵海平心中再起波澜,可最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一句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皇帝不可置否,没有作答,只是在转身离开之时,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好似斟酌良久,才道:“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四郎,从来没有。”
说罢,皇帝离开了。
防卫司的大门重新打开,光罩消散暗卫们鱼贯而出,跟随着皇帝的脚步渐行渐远。颐和公主最后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甩去刀上的血,快步走到赵海平面前,收刀、站定,端的是一个铿锵利落。
“赵将军。”年轻的公主殿下友好地伸出手,对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可一个能在手刃那么多人后还能露出真心笑容的人,赵海平想想都觉得可怕。他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正在对他释放善意,神京的格局,至此改变。
在高处审视一切的陈伯衍,再度将他的视线落向西林书院。
孟七七与季月棠的交谈已趋近尾声,双方看似坦诚布公、相谈甚欢,可欢声笑语下涌动的暗流依旧汹涌。
“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城门便要开了,我们来谈最后一个问题。”孟七七收起了玩笑话,正色道:“之前我与屈平副堂主的约定可还算数?”
“当然。”季月棠点头。
“那么季堂主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小师叔的下落?”孟七七问。
“仙君何必为难我?你们孤山剑阁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季月棠平静反问。
“你刚才也说了,你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就该讲诚信。”孟七七道。
季月棠露出一丝无奈,最后道:“我只知道周自横最终被人逼入不归林,但不归林是什么地方你们都知道,如今他是死是活、身在何处,确实不是我能知晓的。你认识鬼罗罗,根据我海茶商会得到的消息,他便是追杀周自横的数人之一,你若问过他,必能知晓我说的都是事实。”
孟七七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继续平静地看着季月棠,似笑非笑。
季月棠摸摸鼻子,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问,那我再透露一些消息给你。这本不该跟你说的,我怕会给海茶带来灾祸。当时追杀周自横的人里,有无情峰侯暮云,他是周自横的朋友,你也知道。至于他为什么背叛周自横,这我便不知晓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目前的下落。”
“他在哪儿?”孟七七沉声。一年前他见过侯暮云,可后来他就离开了无情峰,不知所踪了。
“他在蜀中某座山中闭关,我知道他的行踪,是因为他在闭关前曾向我们海茶买过一些特殊的东西。”季月棠道。
特殊的东西?孟七七立刻追问:“是什么东西?”
季月棠道:“闭月花、乾坤冢。”
闻言,孟七七蹙眉。
闭月花有什么功用暂且不论,乾坤冢却是仙门中有名的阵法武器,持有此物者可以布下乾坤隐匿阵,外人极难破解,没想到竟被海茶卖给了侯暮云。
也就是说,此刻的侯暮云极有可能就躲在乾坤隐匿阵内。
“具体在蜀中哪座山?”沈青崖忽然开口道。
“应该在望丘山一带,我没有派人跟踪。”季月棠想了想,又道:“不过若你们要去寻他,到了蜀中如有任何困难,可以去找蜀中四海堂。我可以作主帮你们三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