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仍有官轿行来。
轿夫赶忙去请禁军,但眼瞅着上朝的时间快到了,坐在轿子里的人心中着急,终于一把掀开了帘子。然而就在这时,挡在轿子前面不肯相让的林家人中,忽然有人直直地朝他跪了下来。
“大人!请您为家父伸冤呐!”
一个弱质女子,一声啼血哀鸣,一片刺目白衣。今日的洒金街,热闹非凡。
顾明义的轿子就在不远处,他听见这边的动静,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却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大对劲。他匆匆让消极怠工的禁军赶过去,但是已经晚了。
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的那位老大人,被不知哪儿飞来的石子击中了脑袋,那血顿时就顺着脑门流了下来。
“大人!”人群纷乱,乱成了一窝蜂。
有人高喊着把闹事的抓起来,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公子忽然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那血就从他的指间渗出来,其状可怖。
“杀人了!杀人了!”人群哄散,互相推嚷。可有人想出去,还有人想进来。
林家人自发地朝林公子围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洒金街。
“都住手!让开,不要挤在一处!”匆匆赶到的禁军心凉半截。
这时,林姑娘大喊一声,总算让失控的林家人暂时稳了下来。她抹了把泪,将倒下的哥哥交给老仆,“快,快带我哥去看大夫,快去!”
“对,马上去看大夫!”老仆背起少爷,在几位家丁的护持下往外闯。幸亏禁军已经赶到,好险被他们闯出一条道来,忙不迭往医馆跑。
没有任何人看到,在林公子被老仆背起之时,林姑娘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眸中闪过种种痛苦、挣扎的情绪,最终却只化作一股决绝。
她松开手,在林公子耳畔留下最后一句话:“哥,保重。”
然而昏迷着的林公子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兄妹二人在混乱的人群中分开,已是诀别。
很快,局面被禁军控制住,老大人的怒火却不易平息。下人劝他立刻去医馆包扎,他却捂着流血的脑门,眼珠子一瞪,怒道:“去看什么大夫?!随便让人替我包扎一下,我要进宫面圣!我要面圣!”
不远处的顾明义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出了这样的事,负责戍卫神京的禁军也讨不了好。思及此,他立刻掀开轿帘道:“改道,去大将军府!”
洒金街的这场风波,似一场风暴,蔓延的速度极快。
不过孟七七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才刚起c黄,正在面架前擦脸。陈伯衍告诉他的消息也不仅限于洒金街的变故,彼时早朝已经散了,据各方传出来的消息说,当场便有好几位大人参了公主殿下一本。
皇帝震怒,命令彻查林侍郎一案。
“这就好了?只是彻查林侍郎一案?没有提到颐和公主?”孟七七挑眉。
“对。”陈伯衍点头。
孟七七把帕子往水盆中一丢,冷声道:“查什么呀,查来查去反正都是有罪的。”
陈伯衍便道:“小师叔要去看看么?”
孟七七没好气道:“我一个修士,本该修仙奔大道,去凑他们这些王公大臣的热闹做什么?他们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棋盘上的将帅,却把别人都当成小兵卒子,我这个小卒,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惹眼。”
“那我们仍去西林书院赏花?”陈伯衍道。
“好主意。不过今天我们不去书院了,让那朵花自己出来吧。”孟七七转身拿起外衣穿上,临出门时,又问:“那边派人盯着了吗?”
陈伯衍答道:“战叔亲自盯着呢。”
巳时,季月棠带着他写好的诉状赶至百花楼,在二楼尽头的雅间里,看到了正临窗把酒的孟七七。
孟七七回眸看了他一眼,道:“来了啊,坐。”
季月棠先向孟七七行礼,继而环视四周,好奇地问:“今日另两位仙君不在吗?”
“他们啊,太无趣了,被我打发走了。”孟七七端着酒杯走到季月棠面前,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放,嘴角微微勾起,道:“所以今日只有你陪我了。”
“多谢仙君抬爱。”季月棠一本正经地再拱手。
孟七七瞧着这年少老成的小秀才,就觉得好玩儿得紧。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小萝卜头,偏偏这个,宠rǔ不惊,还文绉绉的。
“仙君,诉状写好了。”季月棠呈上状纸。
“哦,是这个啊。”孟七七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他,道:“忘了告诉你,本仙君出身糙莽,字也识不得几个。这诉状我就不看了,你念吧,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