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衍怎么可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人喜怒无常,行事更是让人难以捉摸。疯狗?他与这名字倒有几分相符,可陈伯衍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思及此,陈伯衍道:“公子不必奉承我,以你的身手,无论去哪里都能得到重用。”
想套我话?还是故作不知?孟七七心知陈伯衍不可能分不清楚真奉承和假奉承,分别这么多年,现在的陈伯衍也变得陌生了。
那个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陈家,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真是笑话。
“多谢夸奖。”孟七七干脆也顺水推舟,“不过天下走狗遍地是,尖牙利齿都一个模样,倒不如做一条自由来去的疯狗,还能逮两只黑心的兔子吃,你说是不是?”
雨丝飘摇中,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仿佛已打过数次机锋。陈伯衍不明白这黑心兔子出自何处,不过孟七七这话却是不错,便点头道:“公子所言有理。”
换言之,陈伯衍对孟七七的观感并不坏。
罗海却已经懵了?什么走狗、疯狗还有黑心兔子,难不成他还是一只耗子么?不过很快陈伯衍和孟七七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正事上,孟七七道:“此地的妖兽多得有些过头了,照理说,不应过百。”
陈伯衍点头,并未询问他一介散修怎么对秘境之事如此了解,目光扫向洞口,道:“进去看看。”
孟七七正有此意,当先进入。
陈伯衍紧随其后,只是回头又冲罗海说了一句,“雨下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内外到处都是妖兽,你若想走,请自便。”
话音落下,罗海刚刚迈动的脚步不由僵住,他艰难地回过头看向陈伯衍,却只见他进入洞穴的背影。
洞穴里很暗,孟七七一边运功驱散身上的水汽,一边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洞内霎时间明亮起来,露出了洞穴顶部嶙峋的宛如钟rǔ石一般的倒刺,不过要粗糙许多,更像妖兽的爪牙,反射着森寒的光。
越往里走,视野越开阔,倒悬的石刺便越大。属于妖兽的腥臭味让孟七七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口鼻,余光瞥向陈伯衍,他却毫无异色。
洞穴并不深,很快便到了头。
陈伯衍看着缠绕在洞穴四壁上,并且不断往顶上石刺攀爬的枯黄藤蔓,再扫过地上的乱石和枯糙,目光最终定格在洞穴中央的圆形石槽上。
严格来说那是一块石头,只是它被凿出了一个并不圆滑的凹槽,里面盛着略有些浑浊的透明液体。
两人走近了看,陈伯衍伸手沾了些仔细感受着,“这是比雨水更纯净的元液。”
“里面有颗发了芽的种子。”孟七七眯起眼仔细瞧着,却并不用手去捞。一来怕弄坏了嫩芽,二来,嫌脏。他的洁癖总是随心意变化的,杀人斗殴时不觉得,一闲下来就可劲儿地造他那些臭毛病。
只是这石槽就斗笠那般大,孟七七这般凑近了看,便不得不挤着陈伯衍。两人臂膀贴着臂膀,半干的衣服最能透露一个人的体温,就连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仿佛都透着点温热。
陈伯衍并不习惯与人挨得这么近,于是便往旁边靠了靠,给孟七七留出地方。可孟七七却似毫无所觉,陈伯衍让一分,他便欺近一分,毫不客气。
柔软的发丝拂过陈伯衍的耳畔,垂落在孟七七的肩上。
陈伯衍微蹙了蹙眉,转过头去,看见那乌黑的仿佛泛着珠光的长发,心里却又生不出一丝嫌弃。他便沉默着后退一步,与孟七七拉开距离。
孟七七的胳膊骤觉凉意,便知他退开了。撇了撇嘴他也没说什么,仔细地看着那棵芽,道:“这是冬藜糙的芽,这帮没有灵智的妖兽居然在种一棵冬藜糙。”
说罢,孟七七仔细观察凹槽的切面,而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个凹槽像是用那些石刺凿的,若假设秘境中绝无人生存,那么就是这帮妖兽凿了石槽找来元液,种下了这颗能帮助妖兽成丹的仙糙。”
“你的意思是,这群妖兽已经诞生了灵智?”陈伯衍沉声。
孟七七轻笑,“你难道忘了六年前天姥山那件事?人要求仙,求长生,妖兽也在求变化,秘境早不是我们能随意踩踏的后花园了。”
闻言,陈伯衍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这惊讶不是针对孟七七所说之事,而在于他这个人。
关于秘境的变化一直是不能言说的秘密,陈伯衍若不是生在陈家,也不会知道,可眼前这人却似乎知道许多。
他究竟是谁?
孟七七则拿出一个小玉瓶将种子和元液全部装了进去,随即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