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说不动你,今儿个又被你撞到也是天意。但你想再看见你爸,必须得重新开眼,这北京城里妖怪虽多,可没几个有这法力。甭说你找不找得到,你一个人类去求这种事,你以为所有的妖怪都像你爸那么好心呢?”
陆知非看着他,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我不会连累你。”
道士看着陆知非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幽静深邃——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瞬间来到了一个神秘幽深的湖畔,长长的睫毛就像湖边笔直的黑色杉树,倒映在澄净的毫无波澜的湖水里。
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本不该看到太多东西。
道士看着陆知非,陆知非也看着道士,两人坐在满地垃圾旁,互相对峙。
一轮满月当空照,大王小鬼齐呼嚎。
道士扫了一眼巷子里那些暗藏阴影的角落,心里没来由哆嗦了一下,随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这半年我也不是没替你想过办法,你上次帮过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一次。开眼的事你就不要想了,但我姑且可以想办法让你能感知到你爸的存在。”
说着,他从随身的布囊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陆知非手里,“你拿着这个,明晚八点去三里屯找一个骑哈雷的女人,她叫吴羌羌。”
陆知非低头一看,那是一枚黑色的像书签一样的东西。木头做的,四个角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央刻着四个繁体字——妖怪书斋。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陆知非问。
“书签,不过用现代的话来说,你也可以当成会员卡。”道士神色郑重,“记住,少说、少听、少看,这里的水远比你想得深。”
话音落下,道士再度瞥了一眼那些阴暗角落,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而后甩手扔了什么在地上,砰的一声烟雾弥漫,陆知非连忙捂住口鼻,就见道士在烟雾里拔足狂奔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地——怂。
“后会有期!”
陆知非记得上次见面也是这样,道士像是在躲着什么。这样想着,他若有所思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可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满地垃圾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萧瑟。
“陆知非,你垃圾扔完了吗?快来帮忙啦!”忽然,身后传来喊声。
陆知非回神,赶紧把垃圾清理干净,然后从后门回到打工的咖啡馆。
后门通向偏僻小巷,但其实咖啡馆是临街的。刚一进门,陆知非就看到他的大学室友马晏晏坐在咖啡馆里正要点单,陆知非给他端了一杯过去,问:“不是去约会了吗?”
马晏晏喝了一口咖啡,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你给我评评理,你看我长得很像基佬吗?”
陆知非看他唇红齿白戴着运动抹额,还穿着件白色外套,整一日系漫画美男子的造型,连身高也很日系,一米七不能再多了,于是说:“是不是基佬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不该去约空乘系的。她除了把你当基佬,也没有别的办法。”
陆知非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委婉,可马晏晏顿时悲从中来,像个壮士,把苦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更苦了,好像全世界的苦都集中在他的嘴巴里,他默默地趴在桌子上想——为什么,出门不垫一个内增高。
直到陆知非下了班过来叫他,他还趴在桌上,瘪着嘴,一脸‘宝宝心里哭但宝宝不说’的表情。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马晏晏还看着平常上课的那栋大楼,朝天怒比一个中指,“都说服装设计系十男九gay,这一定是个诅咒!”
陆知非起初不以为然,但十分钟后,当他站在阳台上晾着衣服,却看到一堆彩色气球从他眼前飘过,上面还写着‘陆知非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艳阳天’这几个大字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马晏晏是对的——这一定是个诅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这么有创意!”马晏晏倚着门框笑得肚子痛,“这文采,我服了、服了……”
陆知非一脸黑线,然后抄起另一位室友放在阳台上的钓鱼竿,钩子一甩,即将要升上天空的气球就被他勾了回来。
艳阳天?
陆知非看着气球上的字,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想:还是打雷吧,怕晒。
于是整栋楼的人就听着大名鼎鼎的服装设计系系糙陆知非同学,勒令正在幸灾乐祸的室友马晏晏把数十个可怜的气球都给戳爆了,一时间,砰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