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那么多,他还是一眼就看向了南英。
那个举着糖葫芦,穿着粉色衣衫,唇红齿白,却一脸傻气的小小少年。
四目相对,南英心里紧张极了。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手一抖,一朵桃花就又从掌心里掉了下去。他赶紧弯腰去捡,再抬起头来时,整张脸都是红的。
可他再看向那人时,那人却已转身走了。这时,人群里传出惊呼声,“那把剑,那不是名剑却慈么!”
南英回头看,就见那是个江湖人打扮,说起剑来眉飞色舞。周围人都从惊吓中缓了过来,没能留住恩公,都纷纷向他打听。
那人顿时露出一丝丝得意,清了清嗓子说起上月他在金陵城中的见闻。南英也凑过去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最后才听到一句重要信息。
“咳,那位道长啊,叫虞涯。”
陆知非看着南英提起“虞涯”这个名字时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可是随即他想起南英和虞涯的现状,又不由黯然。
南英便看着他说道:“你可别听四爷他们瞎说,他们总是站在我这边的,唯恐我受一点点伤,自然就不待见他了。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怪不得别人。那时候我总是追着他跑,他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有一次有位王爷想拉拢他,就请他去醉仙楼,还送了好多漂亮姑娘进去。你不知道我可气了,跑去醉仙楼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放,结果给他惹了一堆麻烦。”
熙熙攘攘全是达官显贵的醉仙楼里,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年吸引了所有宾客的注意。粉嘟嘟的脸蛋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纵是生气地鼓着脸的模样,也是那般惹人怜爱。
对面的王爷摇着折扇,初时的怒意此刻全被兴致取代,笑着问:“这位小公子又是谁啊?”
旁人起哄,南英抱着虞涯的胳膊小脸涨红,怒极了,就脱口而出:“我是他的抱剑童子!”
年少无知,谁都有那么一两个日后回想起来恨不得钻进地底的瞬间。
然而在那种让人恨不得躲起来的场合里,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让你愿意把这个瞬间永远保留在你的记忆里,永不抹去。
南英说出“抱剑童子”童子四个字就后悔了,听到周围人的笑声,他低着头把半张羞红的脸藏在虞涯宽大的衣袖后面,都不敢抬头看虞涯的脸色。但他咬着唇,仍然抱着虞涯胳膊不肯放。
虞涯不把他推开,他就不放。
这个人是他的,不放。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虞涯解下了腰间的长剑,递到了南英面前。南英乍一看到那把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都愣住了,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虞涯。
虞涯仍是那个虞涯,矜持、寡言,但他却为南英开了口,“接剑。”
南英一下子明白过来,开心极了,连忙把剑抢过来抱在怀里,跟个宝贝似的。
那把剑也确实是个宝贝,剑名却慈,虞涯日日携带,从不假与他人之手。
时至今日,南英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仍然会觉得开心。无论他日后遭遇过什么痛苦,那一刻的欢欣鼓舞都是作不了假的。
他还记得那天虞涯直接带着他离开了醉仙楼,虞涯没有怪他闯入醉仙楼坏了酒筵,南英抱着剑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面跟他道歉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害得羞愧着低头走路的南英一头撞在他背上。
他转过身,跟南英说:“无碍。追名逐利,也非我所愿。”
那日金陵斜阳西照,南英记得很清楚,虞涯出了醉仙楼一路往城门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那一刻,他仿佛第一次触碰到了虞涯从未被人触碰过的内心,然后小跑着,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小心情,跟在他身旁。
南英的手,再次拂过膝上琴弦,偶有一两个音符蹦出来,虽然不成曲调,但寄托相思足矣。
陆知非听着,过了许久,才问道:“你还爱着他,对不对?”
南英没有答话,而是转头朝陆知非笑了笑,“你可千万别跟商四和星君说哦,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就别让他们再忙活了。”
南英不知不觉就跟陆知非说了很多,大概是因为陆知非看上去真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而这些话,他平日都不敢跟商四和星君说。
可陆知非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眼前的南英,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当天晚上回到书斋,陆知非就直接打电话给马晏晏让他帮忙请假,然后告诉商四马上出发。
这次去昆仑山,当然不能走人类的路子,否则花的时间太多了。商四叫来了东风,东风有个朋友是只大鹏,正好可以载他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