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芳揉揉他的小脑袋,“回去之后听妈妈的话,记得不要把叔叔的事情说出去,知道吗?”
“嗯!”陆之放用力点头,小小男子汉要遵守承诺,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但是既然他答应了人家一件事,那是不是也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呢,“庭芳叔叔,我明天还能来玩儿吗?”
陆庭芳看着陆之放满怀期待的神情,愣了愣,这才点头,“可以。”
陆之放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
这么一个小cha曲,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过去了。然而陆知非却有点担心陆庭芳,一来他们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二来,今天陆知非看着陆之放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父亲。
下午时,商四跟南英有事出去了一下,陆知非留在院里跟陆庭芳说话。只是陆庭芳显然不在状态,总是说着说着,便望着银杏树上空着的枝桠发呆。
陆知非也没办法,虽说他是两个人共同养大的孩子,可那两人相互陪伴的二十余年,是谁都无法cha足的时光。
但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事情忽然迎来了转机。从外面回来的商四把陆知非叫过去,说:“你去问问你爸爸,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北京。”
陆知非诧异,“可是银杏树在这儿,我爸不是不能走么?”
“没关系的。”南英在旁边温言解释:“可以把银杏移植到我的院子里,跟我一起住。具体事宜由我跟商四解决,只要你爸爸同意就好了。”
陆知非心喜,转头就去找陆庭芳商量。
商四和南英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对视一眼,眼神里似有思量。
陆知非想,陆庭芳留在这儿,难免睹物思人。而且吴伯又看不见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更容易想起从前。不如让他移居南英的小院,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点。
然而陆庭芳听了他的提议后,思考了一会儿,却摇头拒绝。他轻轻把手放在陆知非的手背上,“知非,不是爸爸不想去陪你,只是……我想留在这儿。”
“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啊。
“圆圆。”陆庭芳笑着,微微歪头看着长大了的少年。陆知非听到他喊出这个名字,一些话便也说不出口了,安静下来,默默地听他讲。
“圆圆,以前你父亲常说要去昆仑山看雪,去黄鹤楼登高,去很多很多地方。我那时候其实心里复杂极了,既希望他有一天真的病好了,能出去看看,又害怕他远行,就要离开我。”陆庭芳说着,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廷安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他陪着我,我陪着他,我一直觉得挺好的。”
顿了顿,他扯下一根头发,看它在掌心里变成一片树叶,抬眼,微微笑着说道:“你看,我是一棵树,我从来不觉得这间院子小。天地再广袤,树的愿望也只是扎根在泥土里,守着脚下的这片土地而已。”
“爸,我知道了。”陆知非点头。他其实一直不是很了解两个长辈之间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家人?朋友?或是爱人?
或许都不是。
一棵树,和树下的人,因缘际会地相遇了。然后互相陪伴着长大或死去,或许这就是他们人生的全部意义。
“放心吧,我知道你会时常回来看我的。”陆庭芳这么说着,事情就定下来了。
陆知非也不再劝他,父子两个坐在月夜下的树干上,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家常。快九点的时候,商四过来接他,陆知非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被商四抱了个满怀。
陆庭芳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那个……你们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回到房里,陆知非把陆庭芳的回答跟商四一说,商四也没有惊讶,“留在这儿也挺好的,至少,这里还有他跟陆廷安的回忆。”
陆知非却看着窗外的月色有些发呆,好久都没有说话。
商四坐不住了,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子,“放心吧,说了万事有我。圆圆还不去睡觉,万一明天肿出双眼皮了怎么办?”
陆知非冷冷地扫他一眼,“我本来就有双眼皮。”
“哦,哭出来的?”商四了然。
陆知非沉默了,陆知非没有说话,他扫了一眼室内,然后忽然微微笑着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商四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圆圆的双眼皮是哭出来的了。”
故事的最后当然是商四再次被扫地出门,商四也不恼,敲敲门,“明天记得早起,有大事。”
陆知非想问是什么事,可推窗出去,商四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