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阉伶(2)

“你这嗓子金贵,唱不得歌,叫不得c黄。我容寅好歹管着北中国四个省,喊我一声‘哥哥’总使得吧?”

说罢,按着人缓缓地鞭辟入里,赵无眠想起白天里那句唱词,不知怎地眼角竟有些湿润。

半真半假,半个天堂半个地狱间徘徊着,媚态百出,他一边伸手揩泪,一边失了防守般脱口而出,喑哑迷离。

4.

容寅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条裂fèng,那fèng隙仿佛受了传染,盘根错节地往四周延伸开来,无数个细小的裂纹在他身上浮现。

巨大如苍穹一般倾泻而下的屏幕由那个翻身而上的男人作为原点,转眼扩散成一张顶天立地的蜘蛛网,只有支离破碎的残片昭示着背后始作俑者的愤怒。

与其说是上帝之手,不如说是上帝之眼,从决定观测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可能坍缩成如今唯一的走向,但是这位高高在上的观测者却无法参与其中,一切无从改变。

很快,有人听到警报,悄然进来,将一切修复打扫干净,继而若无其事般离去。

屏幕又隐藏于半空中,只是这一刻观测被切断,它处于待机状态,无影无踪,消融于天地之间。

“将军。”一位老者在背后叫他,他回过头,对方呈上了他方才狠狠掷出去的手杖。

“多了一道划痕。”能让观测屏粉身碎骨的,唯有这柄手杖,而能使手杖受伤的,亦只有那块冷冰冰置身事外的观测屏了。

“我知道。”他接过手杖,双手交叠握住它,轻轻抚摸着那道不轻不重的划痕。

5.

从容公馆里出来,鞋底沾了露水,那些青石板的fèng隙中破土而出的小糙儿,轻轻扫荡他的脚脖子,仿佛与他比着谁更深谙在这严冬活下去的诀窍。

各有千秋。

天还未亮透,远处街边已依稀有小贩在叫卖馄饨炊饼。

赵无眠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早晨,是他一生的开端,今时今日,与当初别无二致,他依旧无家可归。如果当初倒在茶馆、私塾甚至寻常百姓家门前,或许他从此便有了大相径庭的际遇。

命该如此。

连师父都说,你这样一副嗓子,天生就是唱旦角儿的。若是换了旁的行当,恐怕挣一口热饭吃都难,早化作路边的饿殍了。

冬日的清晨,连骨头都发冷,赵无眠揣着容寅送他的猫眼石,走到小摊前换了一碗馄饨喝。热汤卷裹着皮多ròu少的馄饨一道进入胃中,呼出一口热气,氤氲地发白,四肢百骸有了暖意,好歹也算物尽其用了。

今晨早些时候,容公馆客厅里的大座钟刚敲过四下,赵无眠便坐在c黄边穿衣服。容七爷从背后抚摸他的腰道:

“就陪我歇一晚,都不行么?”

赵无眠将他的手拿开了,起身低头细细地系着腰带,半天才开口:

“我自打登台以来,从没有一个早上荒废过,七爷您是知道的。今日还得准时赶回去,领着孩子们练功,望七爷体恤。”

容寅气急了,但是毫无办法。他扔给赵无眠一颗血红色的猫眼石,扔在他泥泞不堪的双腿之间,明明想羞rǔ他,三个时辰,钱只多不少。

但心底里却希望他将它藏起来,收收好。

这样卑微的希冀,自然被赵无眠亲手埋进了尘土里。

第2章 6-10

6.

赵无眠在天彻底大亮前赶回了戏园子,如同往常一般洗漱,喝了水润嗓子,然后只着一件薄棉衣,走到院子里,正要开嗓,却发现少了个孩子。

左右看了看,确定并没有他的踪影,这才轻飘飘开口询问道:

“如意呢?”

“他……”大徒弟老实木讷,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白公馆今天有堂会,晌午之后开始,要一直唱到深夜,四叔叫如意去了。”二徒弟忙替他解释,头只低低地看着脚尖,并不敢抬一抬。

这个四叔,便是哑巴了。

赵无眠双手成拳,握得死死的,指甲几乎嵌进手掌心里,却只云淡风轻道:

“去把帖子拿来,给我看看。”

想他当年,也是这样,一步一步万劫不复。

二徒弟很快把帖子呈上,无眠打开一看,里头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那白璟每回见着他,总像馋猫闻着了腥,赵无眠心头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他如今枕边有了容七,似黄袍加身,旁人再不敢随意招惹。这依靠大烟和战火大发横财的白家三少,也不敢轻举妄动,至多请他唱一晚堂会,敬一杯酒而已。

可是如意今年不过14岁,生得十分清秀,自己不在,无人可依,龙潭虎穴里走一趟,一番糟蹋是免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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