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问道:“你要我杀了他?”
“不……”柳云嫣自那人手中抽回他已包扎好却还舍不得放开的手,走向窗边,凝望于白霁昀已经走到街道尽头快要消失的身影,轻轻地道:“我要你去救他,千万别让他死了……”
那人倒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料到柳云嫣这般决定,道:“白霁昀不是要白沈雷死吗?你这么做……”他还以为她凡事皆听白霁昀的,白霁昀要谁生她便要谁生,白霁昀要谁死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相救,这会儿……柳云嫣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坚定地说道:“我只托你保住白沈雷一命,其它的事你不要管,你不做也罢……”白霁昀真的想要白沈雷死吗?她也开始琢磨不透起来了,只是她知道沈雷死了白霁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呵……明明是一个能除去沈雷的最佳机会,可是她到底不愿意白霁昀伤心吧……希望她这样的决定是对的……那人自她身后传来叹息,道:“我又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你托的事,我一定办到!”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便又归于沈静,仿佛自始至终都只有柳云嫣一人。
柳云嫣知那人已经离去,这人武功之高强只怕不在沈雷之下,可刚刚却又被白霁昀发现,白霁昀有多少斤两她自然明白,这人分明就是存心的……他这般做又是何用意?想要白霁昀吃醋还是让白霁昀怀疑起自己的真心?
呵呵,这人对自己到底也留了些心眼呢,或许正如白霁昀所说,这琴弦虽只有七根看似简单,但音色复杂而变化多端,这人心看似一心或许正是包藏了他心……想到白霁昀,他下午便要去景山别院,怕是要好些日子不来她这里了吧……她又多了几分寂寥,望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只是那热闹却不是属于她的。
17
午时过后,白竑和白霁昀便起身去了景山别院,景山离白都倒也不远,庞大的队伍三日便到了景山。
白霁昀坐了三天的马车,颠簸得心中更加烦躁,刚到景山他便独自一人离了别院,去了后山小院,那小院离别院一里之路,像隔于人世,自成一体,平时少有人去,只是有固定的下人去那里打扫。
那院子原先是为他娘亲特意造的,他娘亲喜静,他父亲这才又在这大院一里外又建了这小院。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娘亲常会带他来这里,娘亲总爱一身素装立于这绿柳之下,暖风吹来,柳絮漫天飞舞,衬着娘亲缕缕黑发,只让他疑似九天玄女落凡尘。只是这天下到底没有神仙般的人,只要落于凡尘,便是神仙也不得不忙于算计……他轻抚上一边的柳树,那时候他一想娘亲就不顾父亲反对径自跑到这景山小院,也是在来这景山小院的路上遇到了沈雷──所谓沈雷,闷声不响却惊天动地,这名字还真是符合沈雷,沈雷看似淡雅其实做起事情比谁都深沈,不经意间早已胜券在握。
不自觉将指甲陷入树干之中,白霁昀怎么也挥不去心中的烦躁,那日送沈雷的早上,他那一句话已是提醒沈雷,睿如沈雷者又怎么不会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是现在沈雷被去了左右,前有流寇后又有张廷敬的部属,只怕这一仗要想安然脱身难上加难……闭上双眸,竟见沈雷倒于血泊之中,他心中一惊,陡然瞪大眼睛,更为烦闷地摇晃着头,他这是怎么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又何必犹豫再三──这可不是成大事者之为!
以前,他有烦心之事只要来此便能心情转好,可是如今为何……“沈雷哥……”他轻唤了一声,猛一抬头,突然想到往年都是沈雷陪他来的,如今怕是再也无人陪他来此了,如父亲所言成大事者注定孤寂,用孤独来换权力换来的究竟又是什么……暖风轻拂面,只是那暖意却不入心,白霁昀反倒感到点点寒意,冰寒起自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于身,令他难以承受地抱住自己。
原本来散心的,这会儿反倒是越加烦心了,白霁昀重重捶了一下一边的树干,心浮气躁地转身离去,一无所获地回了别院,晚饭也不吃地去了自个儿的房间,蒙头睡觉,只是一直无法入眠,心里杂七杂八地混乱着,直到第二日鸡鸣才有了睡意,朦朦胧胧之中入了梦乡……“昀儿……昀儿……”白霁昀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看竟是自己的亲娘游寒梦,只见游寒梦依旧是风姿卓越一身淡装,面带桃花,一笑百媚,仿若又回到了他三岁那会儿,他心中一喜,正要应声,便见一小人儿抢先一步,奔向游寒梦,口齿不清地叫道:“娘亲,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