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昀听着二人的对话,再见屋内的灯火陡然暗下,隐隐约约传来端木香香有些不规律的呼吸,他不禁手指一划,便抵在了那刀锋之上,当下几滴红血便滴落在了纯白之上,踩在雪地上的脚印也不禁深了几分。
他们!他们怎可当着他的面如此!
白霁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全然夺走了一般,猛地便将惊风剑握在了手上,便要冲进屋内去,但是更快的,他微微朝后一退,又缓缓地将剑放入了剑鞘之中──他怕自己冲进去所看到的景象更令自己不堪!再说二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连孩子都有了,更是亲昵互称,恐怕早就拜了天地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而自己算什么?!
再定下心神,沈静细思,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当初自己还不是当着沈雷的面娶了齐若艳,纵然是情势所迫,但是他既然娶的,那么沈雷又为何娶不得?
沈雷当初说的没错,他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妻妾──他和自己皆是同样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肯委身于自己身下,不是他弱于自己而是他因心系自己而甘愿受此委屈!然而回首往事,自己不曾珍惜过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更是将沈雷所受的委屈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还变本加厉地一再伤害于他!如此可恨的自己又如何能指责沈雷不守承诺变了心?!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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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霁昀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险些倒在了雪地之中,勉强定住身子,不舍而痛苦的目光缓缓地又落在了那木屋之上,屋内屋外漆黑一片,犹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早在沈雷跳崖之时,他便该清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和沈雷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他确实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将他的沈雷哥拱手相让于他人,更不甘心眼睁睁看着沈雷走出自己的生命!一想到往后没有沈雷的日子,他心中的火便被灭了个彻底,比这黑夜更要漆黑一些更要严寒一些!
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又离鞘三分,左手的大么指顺势又一划而过,方冻住的伤口又被划了开来,白霁昀紧抿着嘴唇却不觉得痛,看着那木屋的目光又寒彻了一些……要将沈雷带回去虽然是件难事,但是却不是不可能,沈雷再厉害也是只身一人──不,他还带了个累赘端木香香,还不如独身来得利落!可是带回去又怎样?正如吴云烟所说,将沈雷强行带回或杀了端木香香,最终不过是换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现在沈雷没有他却很自在也很快乐!他真的要亲手去毁了沈雷的幸福吗?在他对沈雷作了这许多错事一手毁了沈雷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再去毁了沈雷来之不易的平静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然而一闭上眼睛,眼前却又是沈雷跳崖那一幕!那样的决裂那样的不留念实在是让他痛彻心肺、生不如死!不!他绝不要沈雷死在自己面前!
手中的剑反反复复地出鞘回鞘,不知疲惫地划过他的手,在迅速被风雪冻住的旧伤之上再留下新伤,地上的血被雪覆盖了一层又添了新的,白霁昀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至午夜寒风更寒,冰雪更冰,他整个人也被白雪盖了一层,他才僵硬地动了几动,微微上前一步,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活动了几下发硬的四肢,一个转身朝前走了数丈,又顿住了身体,抬头仰望那不断飘雪的天空,冷雪落在他的脸上缓缓化作了几道寒水,却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骤然拔出惊风剑,他一把抓住自己蓄了多年的长发,一个剑起剑落便是一割而下,再缓缓地将剑放回剑鞘,将断发绕在了剑身之上一并埋入了雪中,一声长叹,却不敢再回头,只是在心中道了一声:珍重,沈雷哥,你我再见,只怕是来生了……僵硬的步伐缓缓地朝前走去,孤寂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屋内的沈雷又岂知这一切?
他压着越来越紧张、呼吸越来越沈的端木香香,警惕地感觉着外面的杀气,令他不解的是,那杀气反反复复忽明忽暗,让他实在摸不透来人的底细──这人来此究竟是为何?每一次他以为对方要闯入之时,那猝然加重的杀气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他不知该如何防范,更是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他却不敢轻易地和对方挑明,也许这浓烈的杀气所针对的并不是自己,自己贸然跳出反而惹了麻烦,更何况他现在的身子实在是羞于见人,而也因为这身子,他不愿意轻易出手,以免伤了这腹中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