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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132)

因白t的身体,这一年辛敬也没怎么下山。又匆匆到了秋,他该卷铺盖回家时,记起了辛靖那句“下回请师兄来北阳”,便提了声。不知怎么,一直不下山的白t竟同意了。

冬病之后他就像是真的好起来一样,这一次随辛敬去,还是自己骑的马。到了北阳,白t却没随他入府,就在离津住了。中途辛靖回来也见了一次,辛弈这个娇气包当时只顾着哭,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得为了让他不哭而编了糙蚱蜢的那个牵马哥哥。倒是白t见了辛弈,很开心,只这一开心,就受了寒,整个人就起了烧。

他烧起来自然不能与普通人比较,他病的久,自然也不是其他大夫敢接手的,只能快马加鞭赶回南睢。辛靖差人马车相送,还给寻了个有几分真本事的高人,就赶紧让辛敬带着回。

北阳军的马车一路畅通,迅速入了山阴境内。这时已到了冬,山阴这一年雪下大分外大,路上堵了两回,本该顺畅下去的时候,被婆娑城挡住了。

确切的是,被平王挡住了。

山阴军莫名备了刀,从马车要入婆娑开始就以警备相待。辛敬不是傻子,相反,他甚至能通过擦过车窗那一匹战马洞察平王不是好意。

眼下边陲才起了纷争,京都连行军调令都没下至北阳,山阴却先有了备刀集兵权,这不正常。这意味着,在北阳兵拼大苑的时候,背后还匍匐着一只随时能咬住他们喉咙的京都家犬。

不能入婆娑城,一旦入了城门,只怕就是有去无回。

辛敬当机立断,马车立刻调头,在辛靖差来送马车的北阳军拼杀中脱出平王视野,回调北阳。

这个消息要给父亲或阿靖!

可是雪太大了,马车被堵在路上,根本行不远。辛敬只能背负着白t在雪中跑,隐藏远比马车有效。

前提是如果不被冻死的话。

途中那位医术高人也散的不见踪影,北阳军一路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负伤,为了不拖辛敬的后退,几乎是拼命迷惑追兵。等到回过神来时,只剩他和白t了。

已经靠近山阴边界,只要再过一晚,他们就能离开山阴。只要离开山阴界内,各方府州绝不敢轻易得罪北阳,更不提是要接二公子的命这样不共戴天的仇。

只要再过一晚。

风刺骨,白t即便烧的昏沉,也能察觉辛敬身体在不住的颤抖。雪堆满了头发和眉毛,辛敬背着他,一步一步,在灰白无尽中徒行。

“凤渊。”白t喊辛敬的字,他道:“我怀里还有瓶驱寒丹,你拿出来。”

辛敬膝盖冻得不能弯曲,他将白t往上托了托,唇冻得几乎张不开。“我懂你的意思。”他低头缓缓喘了几口气,吸进去的仿佛都是冰渣子,他摇头道:“我不会做的。”

等他从白t怀里拿出驱寒丹,白t也许就会以极其匪夷所思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让自己抛下他。

辛敬移动着麻木的脚,呢喃的念着:“君子舍己为人,师兄。”他咽了口唾液,“你不是君子。”

白t垂下的发在风中被白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像是白发人,他道:“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已经死了的人。”风呼啸着吹掉了他的绒帽,他的戾气也变成一直没有显露的麻木。“你不想救你弟弟吗。”

“过今夜。”辛敬脸颊被风刮的生疼,他甚至没法睁开眼直视前方。

这偌大又空荡的风雪里,他们像是挤在一起妄想逃生的蝼蚁,不自量力,又不受眷顾

辛敬在风雪中失了脚,翻滚下猎户挖掩的陷坑。他摔断了一条腿,躺在撞碎的冰渣上喘息不定。

糟糕。

后背似乎□□了冰碎块,让他的胸口都跟着疼起来。他动不了,他手指在地上扒着冰,喊着白t。

“师兄。”好像哪里流血了,辛敬不知道,他已经感觉不到哪里断了。他没有辛靖和辛笠的身手,他是个读书人,也只是个读书人。

“嗯。”白t摔在不远处,不如他糟糕,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瓶驱寒丹就滚在两个人的不远处,探手再近一点就能触及到的地方,可是两个人都不行。

“以后。”辛敬喘息,“以后的路,你要走下去。”

白t闭上眼,手一点一点勉力去扒他这一生至今唯一的朋友,他说:“凤渊,我们要出去。”

白t的手扒在他衣角,摸到黏稠的液体在飞快冰凉。

“真是无作为啊。”辛敬动了动喉结,“我,我幼弟,辛弈。师兄,我过,过不了今晚。你,明天。”他似乎有些混乱,勉强理清思路,强撑着,一字一珠,缓慢道:“平王,欠我父亲,一条命。一条,他必会还的命。所,以,纵然,北阳,危急,众,众命。”他说到这眼角忽的滑下泪来,这个极其聪慧的人,他几乎能看见他一家的尽头,他猜得到这一夜送不回的消息会变成怎样的结局。可是他到此为止,无能为力,愤怒和无奈,让他无声的掉下泪。他继续道:“众命皆丧,我北阳,辛家,也能,尚留一人。辛弈年幼,哑巴,之名,平王,必定会,留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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