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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19)

然后开门出去,关门走人。

钟攸还蹲在原地,渐渐张大眼,惊奇的想。

先生还没讲话啊。

可人已经走了。

次日苏硕就知道了这事。

比起疯狗,苏硕私心形容他六弟更愿意用狂犬。虽都不是好名头,却要比疯狗多了点底线。他和时御相熟多年,知道有些东西教不回来,却又想这多出来的底线能栓拉住时御。

让他还能做个好人。

苏硕看了伤臂男人的喉咙,那手指的力道仅仅看着就让人后怕。如果钟攸没有出来,如果……苏硕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沉默的望着男人,让男人有些瘆。昨晚时御那露出的虎牙几乎缠了男人一晚上,让他睡都不敢睡。

“沉水村的跑这儿来堵人。”苏硕站起身,“毛病啊。”

男人缩着伤臂,闷在那里哼哼,后怕道:“时六是真想杀了我!你看!”他指着脖上的痕迹,“就这个力道,我不来找他,他也不定会放了我!”

“放你娘的屁。”苏硕踢了一侧的板凳,提起男人,“别给老子混淆,你带了刀器半夜跑这儿来堵人,条律不许吧?去镇上衙门里老实蹲几天!”

男人被板凳哐当的声音吓得哆嗦,惊弓之鸟一般看着那院里,见时御没出来,才扒着苏硕的手臂,道:“大哥、苏大哥是不是?你看这伤,这,还有这,都不得了啊!”他说得吐沫横飞,恨不得把全身伤都横给苏硕看,“我还敢在镇上呆吗?那一晚都不行!要是他追上来怎么办?谁保我一条命?这疯、这时六不要命,千万别拖着我啊!再说若不是他那日先动了这手,我岂能再来?大哥,大哥讲讲道理!这事不成得搁到蒙先生那里去!”

这事时御不占理,搁到师父那里少不得一顿揍。

苏硕低头猝一声,紧拽着男人,恶声恶气道:“那就给老子早滚!害怕就别在这人前晃!”

男人又道:“那、那先生一砖打破了我弟兄的头,这事、这事也得给个说法吧?”

“说你个头!”苏硕冷笑,“钟先生可算是救了你一条命,你还敢开这个口?”

“诶,诶!”男人见他变脸,立刻服了声,道:“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等人都滚蛋了,苏硕又在时御家院门口站了会儿。这会儿太阳直辣,他冒着汗犹豫在门口。能望到院里边,没人出来,但隐约能听见时寡妇在帘里边哼什么曲子。

苏硕背脊被晒得刺痛,他扶在矮石墙上,心道:必须和师父商量。

他觉得时御不能这么下去。

因为能栓住时御的,一定不会是时御自己。

时御不知道他大哥因这件事起了怎样的波澜,他只是回来睡觉。时寡妇的歌声能断断续续的传进耳里,他翻了个身。

睡得并不好。

时御站在墙角跟,时寡妇在后边叫他,一声声喊着“御儿”。他不敢回头,才跟桌子一般高的小人拼命里贴在墙角里,浑身都在抖。

可是时寡妇没放过他。女人带着尖锐的指甲,抓扯着他的肩头和后背,将他拉拽到自己身前。带着汗的手掐在他脸颊上,他并不懂,却不哭,只抖着身,一言不发。

时寡妇陡然变了脸,变成厚粉遮盖的鬼样,掐住他的喉咙,尖声道:“小畜生!小畜生!”

喉咙被卡的难以呼吸,痛苦挤压着生命。他自己年幼的脸又突然变成了昨夜的男人,而他占据了时寡妇原先的位置,看着男人翻眼吐舌,濒临死亡。暴躁冲撞挤压在临界点,他抵挡不住压抑的戾气。

“时御。”

有人蹲在他身边,轻拉了他衣袖,桃花眼温柔道:“失了手怎么办?”

时御沉重的呼吸,钟攸冰凉的手从衣袖滑到他手上,安抚似的道:“时御。”

时御翻坐起来。

鬓边的汗滚不停,他眼睛有点红,微微喘着息。

外边天已经黑了。

时寡妇早已经停了歌声。

黑漆漆的屋子沉重到让人难以透气,时御摸上脖颈,女人的指似乎还残留其上。

他突然,非常迫切的想要见钟攸。

想听钟攸再问一声怎么办。

想再碰一碰那柔软干净的发。

这迫切如饥似渴般的冲涌在胸口,仿佛是解救他如此昏暗境地的唯一温柔。他登时抓了床侧的衣衫,推开门就走出去。

夜已经很深。

时御边套衣衫边出了院,他跑起来,顺着溪跑向那个篱笆小院。夜里没有风,只有他的呼吸声。

那篱笆院子就在再前边一点的位置。

时御一路迅速到了篱笆门外。

他喘着息,撩起自己被汗打湿的发,忽然在篱笆门外蹲下去。

他在干什么。

时御喘息渐平,他蹲在那垂眸盯着昏暗中的鞋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跑到了门口,又拉回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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