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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108)

赵芷安不知何事,还想再拉榕漾聊一聊。苏舟挡着人,抬手示意前边,不冷不热道:“赵学友,前边请。”

待人走后,榕漾察觉师兄心情不佳,他道:“师兄?”

苏舟松了他,抿了干涩的唇,道:“不……无事。朴丞空了位,你过去。”

榕漾抱了书,突地凑过来小心道:“师兄,你是不是也闻见了。”他书挡了口鼻,有点慌道:“烟粟味。”

竹林里风凉,苏舟指尖冰透了,他听着这一声,几乎要以为榕漾说着是他。他迅速的握住榕漾胳臂,盯着榕漾,平复惊动,缓声道:“……是那个味。所以要离他们远一点,多跟着朴丞,他人高马大,人不敢去招惹。回头我给先生讲一声,此事连着书院,听师兄的,不告诉别人。”

榕漾点头,他又小声道:“少臻和朴丞也不能讲吗?我闻着赵学友身上味浓,他们……他们院里抽的人不少。”

苏舟道:“明日我们就归,不怕。”

可他嘴上说着不怕,手心里却湿了一片。冷汗渍出来,苏舟面下藏着惶恐。他望向钟攸,透过钟攸,又似乎能看见时御。

眼里泛了点潮,苏舟抹了把鼻尖,带榕漾过去了。

“昨日。”钟攸见了他们过来,偏头低问道:“昨日寻我了?”

少臻夹了书,道:“有些经义不解,想问问先生。”他转目瞧见苏舟和榕漾,正点了他们两人,“师兄和榕漾也有问题。”

钟攸和声道:“一会儿讲会,都能拿出来论。”三人皆应声,钟攸又探手抚了苏舟的额,道:“脸色怎地这么差,禅屋里凉?”

苏舟看向他,道:“不凉,林里冷。”

钟攸道:“讲会怕是时间久,留心别受风。今日过后,明日咱们就能归院了。”

苏舟应了,但到底心神不宁,讲会一直到了下午,他也没站起来过。

夏钦涧善谈,清辩也很了得。钟攸温承,驳点都在点上。两人坛上论讲,下边学生随时提问。其中赵芷安与少臻是站起来次数最多的,到了最后,两人索性都站着听。别人不知,可夏钦涧越讲越心惊。

他带了三位斋长前来,是有接应钟攸下坛之后空余的打算。可谁料得钟攸竟不露锋芒,到了最后也未哑口。他是有文章享世的人,但这钟攸,这长河钟攸,他从前闻所未闻。京都里那个闲云白鸥,他知道,可人师承侯珂,再浪迹也到不了一个山野小院去教一群山野小子。

夏钦涧本打定主意今晚要人,可这一番讲会下来,他却又暗自掂量起来。

他在这事上很谨慎,关乎名声,绝不能存个疏漏。但昨夜他那般暗示,钟攸也未曾翻脸,难道真的就是个野先生,还心心念着仕途?

晚斋时斋长们同学生一道,夏钦涧与钟攸一起。禅房里是坐垫,钟攸一面对夏钦涧,被时御咬的肩头就跟着做疼。

清茶过后,夏钦涧拿了会儿气氛,看着外间僧人影动,才谦和道:“贤弟。”

钟攸更客气道:“山长。”

夏钦涧端着茶盯着他,笑道:“昨夜急匆,为来得及询问。不知贤弟与昌乐侯,是什么缘故?”

“说来话长。”钟攸道:“关乎……”他垂睫半敛,低低道:“刘公子。”

夏钦涧一愣,又陡然狂喜。关乎刘清欢还不好解决么?现下其人已死,只他几句话的事情。并且钟攸这相貌容样,他销魂过之后转而再推给昌乐侯,大家之间还有什么仇怨?不过是各有所求。于是他微微挺直了身,靠近钟攸,笑道:“因他甚么事?”

外间的禅影一晃,僧人已经出了间。这斋房空空,只余了他们两个人。夏钦涧试探的覆在钟攸手背上,感受到掌心滑腻,魂跟着一荡,只道:“不论什么事,都好说好说。贤弟,咱们早归屋去,学时不待,珍惜为重。”

钟攸抬眸瞧他,温柔的弯了笑。

“夏山长。”钟攸轻声道:“我听闻京都今年秋后要重筛书院,以供官田。夏田准备好了吗?”

“自然。”夏钦涧抚了抚那滑腻,道:“谁也越不过夏田。贤弟的沧浪,也有意愿?如今民学兴盛,天下书院多如牛毛,你若有意,不如将书院和……”他低了声,终于露出些猥态,“人一同并入我夏田。官田相供,仕途在前,你说好不好?”

“啊。”钟攸恍然颔首,“山长好生厉害。京中每年来大人,可都是旧故?”

“偶有新交。”夏钦涧在他目光里略为飘然,“南下商盟里朋友也是有的,纵然官田不成,夏田也落不下去。”

“南下?”钟攸懵然,道:“徐杭之商吗?”

夏钦涧见他不懂,便欲得寸进尺。边凑近那青柠香,边道:“如今烟粟畅通,贤弟可休要小瞧这些商贾。来年运河一凿,这各个都是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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