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景却平平淡淡道:“酿酒人死到临头都关心在下有没有饮酒,纵是没有酒兴,自然也不能失了礼仪。”张霄恰好为他满上一碗血蜜酒,商时景站起身来走至青脸大汉面前,以酒泼地,不少溅在了青脸大汉筋肉虬结的胳膊上。
这是敬死人的仪式,青脸大汉顿时大怒,正要挣扎起身,却被两旁死死拽住,两边虽也面色不善的看着商时景,但脸上却带着笑,哄那大汉坐下。
商时景并不慌张,他轻轻一翻手,将近空的酒碗纳入手心,平静道:“魔焰八刹,早年得幽冥火种,寻常修士沾上一点,便要受魂魄灼烧之苦,这些年借此炼了不少魂魄,因这冥火之力,生平鲜有敌手,纵然用到厉害人物,也可借火逃生。”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来,“你这火确实厉害,便是万年雪,千载冰,也消融不得。”
青脸大汉听他奉承自己,冷哼一声道:“这还需你来拍马屁?”
“玄鹿子虽非纯阳正体,却早已取得纯阳正火。”商时景温声道,“他修为又高出道友许多,我见道友还是这般信心满满?也不知到时是谁技高一筹。”
这话便是讽刺了,自古阴阳相生相克,玄鹿子修为又高出青脸大汉许多,倘使双方真的打了起来,这青脸大汉自然必输无疑,他脸色本就发青,这会儿绿得几乎要发光起来了。
“以生死助兴,此酒我喝得很是满意,多谢。”
商时景微微颔首,客客气气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神色还如方才一般平淡,手中持碗的姿态依旧好似个大家闺秀,可众人心境却不复当初,见他文文弱弱,说话倒像把刀,不由都有些发寒。
有人捅了捅张霄的腰眼,凑过身小声问道:“哎,你家这个老三,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换是别人我不敢肯定,可要是老三说话,只有真没有假。”张霄也小声道,“而且他说得这么轻松,恐怕情况十分严重。”
比死人还严重?难不成也学咱们把人烧成灰烬?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缩缩脖子道:“现在的正道啊,比邪道还黑心。”
同道之间的“切磋交流”,是没有人管的,正道也许还讲究些尊卑高低,可是邪道这儿就是弱肉强食,打架胜不过人家两个兄弟,嘴炮也是自己挑起,愣是被人家打脸打懵了,便是岳无常也没有发难的理由。
这样的尴尬很快就在篝火之下燃烧殆尽,商时景依旧少言寡语,沉默的饮着血蜜酒,众人再度寻欢作乐,放声歌唱,却不再有人去打扰他了。
此番众人是来助阵,岳无常当然也不会觉得商时景拖着个脸一副晚娘相是来找晦气的,毕竟看起来像吊丧多过帮忙的人比比皆是,他坐在最前方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会儿商时景,愉快问道:“他便是你那个三弟?”
“唔……”巫琅似笑非笑,凤眸善睐,并未给予出一个直接的答案。
岳无常倒也习惯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了,没有过多在意,只当对方是默认了,他看得出来商时景的修为不高,然而字字如刀,他之前仔细端详过众人神态,巫琅与张霄看起来都有些许惊讶,可见他们并未暗中告诉过商时景任何消息。
有趣。
他是如何认出魔焰八刹,又是怎么知道对方就是酿酒人的……
巫琅斟酒饮尽,不缓不急道:“无常,我听说你们夫妻二人还在寻觅玉泽老祖?”
“不错。”这次说话的是锦眉,蛇女摇曳生姿,游行到丈夫身旁,指尖绕着对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脸儿挨蹭。她生来冰寒之体,却性喜温暖潮湿,每回出现必然是与丈夫紧密相贴,少有分离。她跟岳无常看起来都不像是经历丧子之痛的人,岳无常是男人倒也罢了,她作为母亲,神色之间却不见任何悲痛,只是冷冷道,“我们追查了许久,也没有任何下落。”
巫琅凤目微转,只觉这两人之间有些古怪,对于刚丧子的父母而言,他们的态度未免过于冷静甚至冷漠了。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
岳无常若有所思道:“巫道兄可有什么消息?”
“我可没有。”巫琅笑意盈盈,看着酒液落入碗中,轻飘飘道,“不过总是有人会有相关的消息,两位也不必心急,倘使缘分到了,自然机缘上门。”
“但愿如此。”岳无常笑了笑,“承道兄吉言。”
锦眉扭了会儿身子,长长的蛇信舔舐了下丈夫的指尖,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女子娇艳美丽,她辗转婀娜,在岳无常身上扭动了片刻,很快就将他整个人缠了起来,蛇尾盘在腰间,大半个身体压在背上,慢腾腾道:“玉泽老祖倒不急,我们家那群蠢弟子傻的要命,有件事想托付给巫道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