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婉拒过我两次。”巫琅苦笑道,“你不必忧心,我心中明白。”
孟章君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真明白就好了,你往往说自己明白的时候,通常都是你最不明白的时候。我看那小子稀松平常,拉着个死人脸,好像今天活了明天还指不定死一样,你就是要喜欢人,就不能喜欢个喜庆点的吗?比如说那种开朗爱笑的,看着就叫人高兴的。”
“他的确……性情冷淡了些。”巫琅若有所思道,“你不懂,你不懂他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孟章君趁着巫琅看不见,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无可奈何道:“我是不懂,可你懂个屁啊,你比我更不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人天生脑子就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当年那只兔子死的时候,你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们三个一块儿死在人家手里估计你都没那么伤心。”
巫琅笑了笑,没有说话。
孟章君就多少有些唏嘘:“你啊,明明是个疯子,偏偏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仙妃神女,我还以为你会选个什么样的人物,到头来却是个样样不如你的……哦,也不是,起码他能让你上心,这就已经足够特别了。”
“孟章。”巫琅觉得他们两人谈论感情一事未免古怪,只是事到如今,却也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洽谈,四圣的名头的确不小,听起来尊贵无比,可说白了,也不过是天尊手下的棋子罢了,天道也没有规定两个棋子不能讨论讨论有关于感情的事。
“你觉得商先生答应与我一同前去不死之地……”巫琅略有些迟疑,“是否意味着,他对我也许并非那么无情?”
孟章君毫不犹豫的戳破了他:“你问这个问题,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我要是说是,你肯定不信;要说不是,你又要生气,你这脾气我吃了几百年的苦头了,居然还想着挖坑看我掉下去,做梦吧你。总之他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不过他要是知道你到底能有多疯,就是爱你爱的掏心掏肺,我估摸着八成也要跑路。”
“孟章。”巫琅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总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大概是因为人好。”孟章君极为诚恳道。
这句话其实孟章君说得是真心实意,尽管巫琅不以为然,不过相比较于人阴还心狠的执明、桀骜不驯的监兵、嗜杀无情的陵光这三圣,偶尔还会日行一善的孟章君的的确确是个例外,他自夸人好也并非没有道理,如果真有行善积德这码子事,四圣遭雷劈的时候孟章君铁定是排最后的那个。
只是对于好这个概念,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人是复杂矛盾的生物,商时景多少有些意识到无论自己多么喜欢巫琅,甚至于恋爱脑挤压过自己的生死问题,他仍然觉得巫琅是危险的,可恰好的是他觉得巫琅的危险程度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带来的快乐程度成了正比。
人性就是这么有趣,难怪赌博经久不衰,大概是这种危险又刺激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放火烧花海时,孟章君寄了封信出去,他没有说寄给谁,只说是个可信任的人,而巫琅也没有问,作为不相干人士的商时景尽管好奇,却没有立场开口,就只好把这点好奇埋在了心里。
孟章君在这里呆了少说数十年,有几个可信之人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前往不死之地跟照顾詹知息桩桩件件都要安排,要是商时景挨个问下来,只怕孟章君还没说话,他自己就要先被自己烦死了。
造梦生的居所藏有不少药典跟经籍,还有些许画卷,内容很是奇特,看起来仿佛是什么器官跟内脏,可是整体却又不太像,从个体到整体,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也没有多余的记载。商时景只看了些许,扛着詹知息的孟章君就在外头催促他出来,他也只好放下那些,拿起灯笼往外走去。
灯笼之中的火焰长明不灭,书房是最容易烧的地方,商时景放火的时候忍不住想了想,有心想将几本没见过的典籍带走,他还记得四海烟涛那几位只能把医术学成庖丁的“庸医”,只是不问自取是为贼,既然造梦生嘱托他的是尽数烧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商时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人家说医毒不分家,不过既然从医生学成厨子了,还是不要再涉及其他领域了,谁知道改明去做客会不会突然端上来一盘蛤蟆炖蜈蚣。
看着火势蔓延开来,商时景提着灯笼往外走,没有往后看去,他想起自己上次似乎也是这样烧了尚时镜的居所,一时间有些恍惚。
仔细想想,那似乎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