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景觉得脑袋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巫琅坚定许诺的神色,一会儿又是他看着尚时镜体贴柔情的模样,还有那面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含着微笑的巫琅。
他突然发现,比起尚时镜,巫琅藏得要更深,对方好似什么都知情,却又什么都不曾吐露。
其实商时景也不知道他们俩哪个会更恐怖一些,也许是尚时镜,又或者是巫琅,大概是刚出现就结下了冤仇的缘故,其实商时景反倒不怎么恐惧尚时镜本人,他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毫无善意,自己也是同样,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没把筷子捅到对方心脏里都已称得上是有教养。
他们俩是注定了的不死不休,自己要是落在尚时镜手里,了断自我倒来得快一些。
但巫琅……巫琅不是……
巫琅难以捉摸的像是一团雾,商时景遇见过不少人,也拿捏过与自己打交道的那些角色们的情绪,可是他不知道巫琅是什么样的,本来他以为自己多少有些了解这个男人。可忽然,事实告诉他那也许是巫琅想要展现出来的模样,而并非是真正的心思。
他是善意的,亦或者是恶意的?
巫琅的行为与举动叫人捉摸不透,商时景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一切简直是一团糟,却听得易剑寒又道:“你的灵根是后天得来的,要说长生大道,是不太可能,不过好歹也能修炼到元婴,反正盈月说上个人就修炼到了元婴,你到了元婴就能活很多年了,也有自保的能力了,你在烟涛城先打好基础,过些日子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便于你修炼,同时也安全些,烟涛城终究是目标太大了,你我待在一起,我说句难听的,团灭就不好了。”
后天的资质再是如何优秀,到底有些缺陷,这是很正常的事,商时景并不以为意。
而易剑寒要送自己离开烟涛城,商时景也能理解,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安排。跟尚时镜真正有仇的是他,而不是易剑寒,换而言之,尚时镜要对付他很容易,对付四海烟涛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他们两个人分开,显然到时候损失也会小一些,起码权衡利弊,尚时镜不可能疯到去攻击四海烟涛来逼出商时景。
两个人走出了火岩,在庭院之中无言的闲逛了一会儿,易剑寒忽然又道:“你身上这套衣服是贴合着尚时镜的身量做的,姑且忍耐一下,等绣娘们再给你重新量过,再做一身。”易剑寒看着大大咧咧,在这方面却心细如发,不想商时景穿尚时镜的旧衣,哪怕没穿过的。
又不缺钱,何苦大家找这种膈应。
商时景对这种小事倒是不太在乎,因此随便点了点头,他如今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还有一个疑虑未曾消停,想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肥鲸,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
“你叫我什么?”易剑寒转过头来。
商时景略有些迟疑:“肥鲸?”
“对啊。”易剑寒规规矩矩的站着,他停在了路中间,那张俊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来,“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这么喊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明白这个昵称对我意义的人,我不单单是在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帮自己?
商时景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恪守住底线的话,却又觉得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能够撼动肥鲸的心,让对方这么不嫌麻烦的为自己奔波操劳。
而后就听易剑寒又道:“我想起双生果之后,其实也蠢蠢欲动过,我在想,也许我跟你一样,易剑寒并没有死,我也只是占据了身体,也许有一日,他也会重新醒过来。”他轻轻笑了笑,平静无波的说道,“其实不是那样的,易剑寒彻底死了,杀人之后我就开始得到易剑寒的记忆,他撑不下去,他觉得很痛苦。”
易剑寒忽然伸出手来,袖子被拉了起来,商时景看到好几处丑陋如蜈蚣爬行的疤痕,对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说道:“易剑寒负荷不了整个烟涛城,他以伤害自己来宣泄跟逃避这种压力,就像俄罗斯转盘,打空了就继续活下去,可成了,就解脱了。终于有一天,他逃避成功了,他彻底自由了,将这一城人抛下,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那些疤痕很深,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按照易剑寒的修为没能恢复如初,只有一个可能,伤得太重亦或者是什么神兵利器留下的伤口,以至于无法恢复原貌。
“可我不能。”易剑寒慢慢把袖子放了下来,轻声道,“他已经死了,如果我也吃下双生果,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商时景不知怎的,觉得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