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在四处寻觅杜道长的白易也不得不从高台好座上下来,我看他眉眼里颇露出几分疲惫来,不由有些同情。说不准今日正好逢着白易倒霉,先是迎来了君华卿,然后又是同杜道长因人群分开两座半晌寻不着人,如今还来了北睿阳的长生殿,纵他这般年纪轻轻,但料想再来几次,也要变成苍颜白发。
既是白易来见,群雄便颇为自觉得分开两道让行;长生殿倒也算给面子,也分离开露出最后的北睿阳来。
北睿阳虽人不如何,但生得却颇为俊美,龙章凤姿,又因其性显得邪气四溢,眉眼似如山水墨画,一笔勾描。他身后站着一个窈窕玲珑的小姑娘,不过及笄之年,穿着一袭长裙,袖中藏着长绸,美艳清冷若姑射仙子转世。
这小姑娘定是龙凤胎中的凤女——薛挽云了。
薛挽云在江湖上不大不小算是有些名气,但很多人倒是没想到她与长生殿有关系,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旁人只看表象,然而我却见薛挽云对北睿阳的眼神,颇像我与巫瑞之间——是看情人、看心上人、看喜欢的人的眼神。这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萧家唯二的遗孤,女娃随母姓,男娃随父姓……我当时一心想着巫瑞,竟一下子没能想起与君华卿一同的,会喊他“阿爹”的少年,还能有谁呢……
今日北睿阳来此,虽是为了约定,但想必更多的是只为见见君华卿。事情到了现在,其他都没出差错,唯一的差错就是薛挽云。
悖德逆乱,礼教大防。
北睿阳算得是薛挽云的师父与养父,她怎能对北睿阳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借地一用。”北睿阳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浓浓的懒意,听他说话,总叫人觉得自己身在荒凉的沙漠之中。
白易还未说话,里头君华卿便出来了,也淡淡道:“不错,我也要借地一用。”他这话自然是对白易说的,然而却冷冷的看着北睿阳,像是看见什么叫人头痛又无奈的东西,既杀不掉,又放不下,也甩不脱。
“那倒得问问妖君康青愿不愿意。”杜道长施施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朗声喝道,“问白易做什么,这擂台可是谁打下来,便是谁的主场。现下又不是选什么盟主,一力降十会,你若能赢这擂台,或是人家愿意让给你,你自取就是了,说得倒像你真是这般客气性子似得,我看你怕是明说不成便要强抢,那动作便快些吧。”
他肠子颇直,有什么便说什么,然而他一说话,其他人便也什么都不用说了。
“你这性子我很喜欢。”北睿阳低低笑道,他与君华卿一个毛病,与别人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君华卿,“武林本该多些你这般的干脆人。好吧,那便也不说旁话,你要自己下来,还是……”
康青长戟一收,冷笑出声:“美人美景,好戏一场,我可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他说罢了话,便一跃而下了擂台,穿过人群挤到我身边来,抱胸静静看着上了台的君华卿与北睿阳,还有那两个孩子。
我有意调侃他,便道:“妖君今日这般风流俊逸,岂不是有了上心的姑娘家。”
哪知康青忽然软下身子靠在我肩头,柔若无骨般的缠着我的臂膀,双眸流转顾盼之间,娇羞道:“哪有什么上了心的姑娘家,你这坏人尽会寻我开心不成,自然是有你这般的贴己知心,才叫人家……才叫人家……”
我与他这般的游戏玩了近十年也不嫌厌,巫瑞却很是有些不高兴,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带了过去,对康青冷冷道:“你放手,这个人是我的。”
康青颇有些“吃味”道:“是是是,独我一个孤家寡人,不招惹就是了,我与他多少年的交情,如今倒成了局外人。啧啧啧……”他自顾自怜了一阵,忽然低声唱道:“你俩非是前尘碰面,不若我俩今生见,吃醋就吃醋,哪来那多话,叫我一人消心魂。”
他这戏文唱的颠三倒四,实在不像话,叫我哭笑不得,刚要纠正他,巫瑞却忽然开口道:“你俩今生见面虽早,不及我俩前尘牵,消魂便消魂,哪来那多话,随你花尽人消老。”
这两句唱词皆是出自早先较热的一出老戏,唤作《鸳鸯月下会》,好好的戏文叫他俩改得面目全非,也实在令人无奈。
“哎呀呀……我居然拼不过个异族人,耻辱,当真耻辱!”康青故作讶异的掩嘴叫道,然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叫巫瑞委实懒得理他。
“对了。”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你方才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
康青吃惊的看了我一眼道:“难道现下不是冷若冰霜的姑娘才最招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