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医者父母心,不过如此。
施针完没多久,修齐便睡着了,蓝玉泉收了针具,将修齐抱到里间一张木榻上休息,又生了火盆。现在天气不算太冷,生了火盆,整个房间便有些炙烤起来,我站在帘门边尚且有些受不住,更何况榻上的修齐,只见他在睡梦里挣扎个不停,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下来,却因为被蓝玉泉裹了个严实而挣不开,便小声小声的哭了起来,但还是没醒过来。
蓝玉泉面无表情的等了会,伸手往被褥里头一摸,忽然道:“好了,你去柜子里头取套新被褥来换了吧。”我便到柜子里头拿了新被褥出来,只见他熄了火盆后又拿了条小毯子来裹住修齐,再看榻上的被褥,已经潮乎乎的了,还有些脏污,想来是淤毒排出。
“小茹,白术、诃子、肉豆蔻、炮姜半钱,当归、木香、甘草、炒陈皮各一钱,按桃花汤的法子煮四碗来,要快。”蓝玉泉高声一喊,只听见外头一声应答,然后他抱起修齐后又对我道,“厨房里头的一个黄铜锅子烧得热水,你打一盆热水来。”
我急忙应了,到厨房里头看见个高高的黄铜锅子,四下一看,有个空着的木盆,便舀了一盆热水到屋里头去。蓝玉泉帮着修齐先用热水擦去了一身汗,之后正赶上煮好的药汤,便又吩咐道:“小茹,你再去换盆热水来……你,把这碗给这孩子灌下去。”
修齐换了手,蓝玉泉一掀帘子走开了。我看修齐睡得不稳,却一直在睡,便也不愿意叫醒他,只是小心翼翼的让他喝了半碗,好在没呛着。蓝玉泉没过多久又来了,端出个小浴桶来,里头装着新打的热水,将剩下的大碗药汤全扣进了水里,见我手里剩下半碗,便拿了去全泼在院子里。
“把孩子放桶里吧,泡三刻钟。”
蓝玉泉挽了挽袖子,有些憔悴的往外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大夫。
☆、懒懒家的蓝蓝
约莫是上天庇佑,这几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偶有几个病人也并不严重,倒让蓝玉泉腾出不少功夫来细心为修齐调养身体。
他虽医者仁心,我却不能不承他这个情,心中便暗暗记下,只道他若哪一日有难处,即便天涯海角,竭尽所能也要帮他一帮;自然,若他这一生安康喜乐,无忧无难,那当然更好。
蓝玉泉因着修齐在春宁府又多耽搁了三四日,与我说了他之后数月的行程,又与我承诺修齐若出了任何差错,尽可寻他去。我思考一二,打算折返回山去了,这世间虽繁华热闹,却并非我所爱的清冷幽静;恰如牡丹再艳,可我偏爱空谷幽兰,非是牡丹不好,不过情之所终,不在于此罢了。
之后我也将住址写给了蓝玉泉,委婉提道他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可书信一封传来给我,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蓝玉泉接了我的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忽然笑道:“原来是无垢先生。”他虽面如恶鬼,笑起来令人胆寒心惊,有说不出的可怕,然而语气和缓平静,又令人如沐春风,“难得让无垢先生承情,我若有什么难处,少不得飞断几只鸽子的翅膀。”
这句话自然是玩笑,我便也从善如流回道:“如蓝大夫这般妙手,想来鸽子们便是断了翅膀,不出三日也都能再带些难处来叫我苦恼了。”
蓝玉泉朗声大笑了起来,似乎又怕吓着我,便偏过头去;我心中微微一叹,却不由也一同与他笑了起来。
在里间泡药浴的修齐似乎听见了响动,双手拍出水声来,软软的叫唤着:“懒懒!热热!没没!”他的尾音尖锐的像是笑音,等我们俩一同进去的时候,他的确坐在小木盆里咯咯笑着,似乎找到了新的游戏,把地上泼的都是药汁。
“懒懒,不是勤勤。”蓝玉泉环抱着胸口说,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打趣着,“每次打理你个小麻烦都耗尽我所有的精力了,还敢叫我懒懒?”他把脸凑过去看着修齐,小娃娃吐了个泡泡,笑得像是喘不来气,软嫩白皙的小手掌“啪”一样搭在蓝玉泉的手上。
“懒懒!懒懒!”修齐尖叫着,在药浴里扭来扭去,抓住了蓝玉泉的袖子,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
我憋着笑,手一放,人就到帘子外头去了。
哎,这种事,还是叫大夫操操心,我一个外行实在不便多插手……噗。
……
等蓝玉泉把修齐打理完毕抱出来的时候,我镇定自若的只当没看见蓝玉泉抱怨的神色,不动声色的转了转话题:“修齐真是很喜欢蓝大夫。”
蓝玉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却矢口否认道:“恐怕这孩子是没心没肺,还不知什么美丑,哪有人会喜欢我的。”他说到这句话,似乎神色有些黯然起来,轻轻揉了揉修齐的头发,将他递到我怀中,又微微笑道,“没心没肺也好,心宽体胖,做个快活的小胖子,总归是比别人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