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知道。”
她本想反驳,忽然明白过来:“刚才我是想要逃跑来着,所以你来了?”
苏未醒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她继续挑衅地说:“作为一个曾经被我伤得半年出不了门的人,你似乎太不小心了一点,我觉得你至少应该把我的手绑上。”
“没关系,没有枪,你应该伤不到我。”
“即使我赤手空拳伤不了你,但这谷里的其他人,随便要几个人的命还不在话下。”
“冤有头债有主,你恨的是我,不会随便迁怒其他无辜的人。”
此刻当萧之烈回想起这段往事时,她的记忆有些错乱,苏未醒的身影时不时和梦境里他们一起外出度假时的一些情景重合。年轻夫妻节假日自驾到郊区旅游,是再平常不过的消闲。苏未醒喜欢带她去一些不知名的小景点,游客很少,景色却浑然天成。山谷里一条溪流,花开遍野,他拉着她的手徜徉在水边,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遍,以至于她回想起这段对话时,竟觉得自己在和他赌气抬杠撒娇,而他的表情也像那些无数个熟悉的场景一样,温柔和煦,令人沉醉。
怎么可能呢,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每次碰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时一定是紧张而严肃的。
“不,我也不恨你。”她的语气平静而冷淡,“我的父母是侵略者,他们想要占有这块丰饶的土地,你保护自己的家园,无可厚非。”
他立即说:“我一直不想和你为敌……”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打断他,继续自顾自地说,“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我的父母,而你杀了他们,所以我肯定是要杀你的。或者你先杀了我,左右不过这两种结果而已。”
他蹙起眉:“我不会杀你。”
她侧过脸来看他:“你抓我过来却不杀我,是想谈判和解吗?你不要想了,绝无可能。死在你手里的人太多了,就算我肯,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苏未醒说:“其他人同不同意无所谓,只要你肯。”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的眼神幽深晦暗,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最后她轻蔑地笑了,转身走开:“做梦。”
那是她清醒前最后的记忆,然后她睡着了,陷入一段漫长的春秋大梦里,直到今天才终于醒来。
幻境里的景象如潮水一般退去。周围那些繁密的花枝像呵在玻璃上的水汽,温度一高便蒸发消亡了;白蝶卷起一股风,旋身落地化为灰衣的巫师;魏寻的西装革履也只是假象,他穿的还是行军的迷彩服;面前的苏未醒,也从一个穿着居家休闲装的短发男人,变成了长袍长发的巫师装束。
他脸色苍白,右手按住胸口,没有说话。
营地里的人已经被惊动,手持武器围拢上来,枪口对准了包围圈中央的人。魏寻也拔出枪,和萧之武一起慢慢退到人群中。有的枪口在抖,握着枪的手指不安地在枪身上扭动。没有人敢率先开枪,因为不知道子弹会不会像传说的一样,掉头回来穿透自己。
魏寻尝试了多个角度瞄准都不行,萧之烈和苏未醒挨得太近了,从他这个方向刚好挡着苏未醒面前,贸然开枪也许会误伤她。
萧之武叫她:“之之,回来。”
萧之烈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扫视一圈。被她看过的人都不自觉地避开她的视线,心里想:那个冷酷凌厉的头领又回来了,这几天她呆愣愣的好脾气,只是中了巫师迷魂术的后遗症而已。
她像以前一样,用平淡没有温度的声音下命令:“都把枪放下,让他走。”
有人紧张地直咽唾沫,但是没有人动。
萧之烈抬高了声音:“我说都把枪放下,没听到吗?”
有人转过头去看萧之武和魏寻,但持枪的手仍然没有动。
萧之烈的目光射向那个人:“看他干什么?这里到底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嗯?”
那人立刻把头低下去,但手的姿势还是没动。
萧之武接口道:“之之,你是我们的头领,所有的事都是你说了算,但只有这一件我们不能听你的。你问问在场的人,谁没有亲朋好友死在苏未醒手里,你要放他走,除非我们都死了。还有咱们爸爸妈妈,你嫂嫂和玲玲,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做了个梦你就都忘了?你居然要放他走?”
萧之烈心乱如麻。她还没有完全从那个漫长的梦境里脱离出来,一会儿觉得自己是那个靠老公呵护一无所长的废柴,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冷静铁血的女战士;一会儿想起昨夜苏未醒与她相拥入眠的情景,一会儿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被他杀死的亲人战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