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众人眼中神情,他忽然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的话,又怎会有人信?!
“云初……拔你的剑。”陆行风终于慢慢道:“若真如你所说,你剑上应是无血。”
夏云初闻听此话,身子一颤,只觉绝望席卷了全身。手抚剑柄,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方才用剑划伤赵风脖颈,剑上又怎会没有血迹?
今日之事,竟又是百口莫辩的情形。
“你不敢拔,那便是有了?”陆行风脸上犹疑之色渐消,痛恨浮起:“日前念在师徒多年情份,没有赶尽杀绝,没想……竟酿下更大祸害。风儿到底如何成了你眼中钉,你竟千里暗追,跟到这里终于下手?”
夏云初胸中惊痛,一时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
心中迷迷糊糊想到一事;大师兄之死既然不是自己所为,那必另有凶手。自己方离开几步,赵风已遭横死,时辰如此凑巧,难道……凶手早已侍机而动,正瞧见自己剑伤赵风,便专拣这机会下手?
混沌中似乎有晨光一现,却又转瞬间失了方向,眼前依旧迷雾重重。
陆行风怒色渐重,在身边弟子手中拔出剑来,缓缓向夏云初一指:“今日再不除你这孽徒,叫白雪派一门清名如何得存?你是自裁了断……还是要为师亲自动手?”
夏云初身体轻颤,有心再辩,却竟全然开不了口。
多年来对师父尊敬爱戴,偶有被责罚,心中自然觉得如父母惩罚子女般理所应当,此刻虽悲愤难言,却丝毫不敢起任何抵抗违逆之心。
眼看着师父手中长剑微微颤动,终于向他胸口刺来,他心中悲愤凄凉,不自觉得闭上眼睛,只等那穿心一剑……忽然想到余飞,恍惚觉得若能告诉他一句:其实自己并不真的讨厌他就好了。
便在这惊心一刻,忽然数道风声激射而入,正中房中数处油灯烛台,房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悄然而入,身形迅疾如电,直奔夏云初身边,伸手一握扣住他脉门,在他耳边低喝:“快跟我走!”
夏云初一惊,听出那声音正是余飞,忽觉如在梦中。被他一拉,身子猛得腾空而起,向窗外疾飞而去。
……可这一走,岂非自承心虚永无洗清冤枉之日?心中一急,身形一沉正要下坠,却听耳边的声音带了怒气:“你这蠢材!留下来死也罢了,可却不明不白!”
郊外,虫鸣叽叽,凉风习习。皓月当空,直照得野草丛中清辉一片。
“你几时到的?”夏云初涩声道,心中混乱仍不稍减。
“一直都在你身侧不远。”余飞淡淡道:“白天你出去打听白雪派落脚之处,我已猜到你今晚会去。”
“一直都在?”夏云初心中一跳:“那你可看到我离开后有何异常?”
“没有。”余飞轻叹:“我见你走,只想赶在你前面回客栈,所以也是同时离开。”
“余飞——”夏云初咬牙:“为什么跟踪我?”
“因为……”他唇边有丝苦笑:“我担心你的安全。”
夏云初心中只觉又酸又苦,不错,在他眼中,自己仍是个就连自保也不能够的废人!隐身相劝……更是伯伤了自己的自尊。
“云弟,身在屋外看不清那赵风死状,我想问你——”余飞沉吟道:“他面上神情是安静平和,还是惊讶愤怒?”
“我也一直在想此节。”夏云初黯然道:“大师兄面上的神色似乎极是讶然不信,显然不是被人偷袭,连面目也不曾看清。”
“所以,更不可能是自杀。”余飞眼中光芒闪动,似乎在苦苦想着什么。“那凶手也许和我一样在某处藏着,见到你和他说话动手伤他,便揪准了你尚未行远时下手,正可嫁祸于你。”
“我也是这般想,却无半点凭据。”夏云初点头,冷静渐渐重回头脑。
“这事……倒越发奇了。”余飞道,剑眉紧皱,冷哼一声:“我倒真想看看,这后面到底有何蹊跷。”
夏云初不语,半晌道:“先回客栈休息吧,天色也晚了。”
余飞点头:“可那里也待不久了,毫州地小,客栈原本就只十多家。你师门既已认定你杀人是实,怕是会暗中追寻于你。”
夏云初怔怔听着,心乱如麻。
行到日间落脚的城西那家客栈中,四下里一片漆黑。
夜已深,众人悉数安歇也是寻常,可余飞和夏云初来到店中,却同时停了脚步。
四下,树不动,影不移,静得让人心中不安。
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诡异之气飘忽浮动,无影无形,却足以叫人感到莫名压力。
望着房中一灯如豆幽幽闪动,余飞深深吸了口气:“尧绿川?既然来了,为何缩头畏尾不出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