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印(35)
夏chūn秋立在暗夜中,久久无语,终是慢慢抬起手——阵成时亦有金芒大盛,但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青年汉子,记得最深的却是一声长笑。
只因那笑声是说不出的惨厉,又是说不出的快意。
金芒鼎盛中夏chūn秋仰首长笑,一笑过后,三千烦恼丝尽数而落,正是槛内槛外,一念之间。
是僧,也是魔,他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其实澜澜在幻境中看到过什么,都是夏chūn秋曾经看过的——他入世三十余载,也曾见一事,平一事,救一人,是一人。但也在许多苦苦徘徊、不得轮回的亡魂中见了太多的阻不住、拦不得、帮不到、来不及。夏老师和灭霸老父亲不一样,没什么用灭世来救世的情怀,只是实在厌倦了人间,也有去仙境、得长生的私欲和生欲,不过这篇文预定的便当里夏老师那份肯定是跑不掉了(。话说回来,想要避世,想要清净,回去师兄身边就好了,可他选择不回去——他心中他的师兄是世上最慈悲的人,他替他师兄不值得,却不想把自己满满的负能量带给这个最慈悲的人,便选择给师兄留一个值得。这段心思本来写到了正文里,二改时又删掉了,因为发现其实不能说,至多只能在作者有话说里嘚啵嘚啵。正文里必须留白,必须到了最后只能为夏老师写四个字——久久无语。好了过渡剧情跑得差不多了,下章让澜澜和大师发糖。
第十七章
昙山与挽江侯马不停蹄向东南方向追了两日多,日落时分赶到钜鹿县城。
“那老头儿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开印之法,你的伤还没好,入城歇一宿再说。”
僧人按了按头上斗笠,依言下马入城——他不愿驳了边涌澜的好意,却也心知夏chūn秋离开师门这么多年,如今终下手窃印,想必是琢磨出了什么法子,不会真对开印之法全无头绪。
用过饭,要了相邻两间客房,挽江侯把自己刚认两日的gān儿子扔给僧人:“我看你那些佛门手段也只针对邪魔外道,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什么活人送死,狸奴跟着你睡。”
“我无妨,”昙山又把小shòu递还给他,“左右我就在你隔壁。”
狸奴被拎着后脖颈子递来递去,眨巴眨巴眼,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个宝贝,还是个累赘。
时近亥末,客栈中已无人语,挽江侯散了头发,披着外衫坐在窗沿上喝酒,突闻门扉轻响,被人轻轻叩了一声。
“没锁,进吧。”
他招呼过一句,便见僧人推门入内,立在房中道:“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
伤?什么伤?挽江侯举着酒坛,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抬起左手晃了晃:“你说这个?”
幻境中被白骨小儿咬出的伤口并不算深,虽是还未结疤,他却早就忘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昙山不答话,挽江侯好奇问道,“这你都算的出来?”
“……狸奴觉得你不开心,”僧人顿了顿,还是解释道,“它的心意,我多少能感觉出几分,它确实十分喜欢你。”
“你这个告密的小东西,还知道跑?”边涌澜斜坐在窗沿上,小shòu本趴在他腿上舔毛,现下却是纵身一跃,跳出窗户溜了。
“无事,它玩够了自会回来,你也早些睡吧。”
僧人劝过一句,待要转身,却听窗边人问道:“……那你呢?”
“…………”
“大师,你喜欢我吗?”
鲁地民风好酒,本地亦产佳酿,可架不住挽江侯天生酒量好,酒已喝了两坛,半点醉意都找不着。
于是他清清醒醒地又问了一遍:“昙山,你喜欢我吗?”
“……如晨霞,如朝露,”边涌澜本以为僧人会避而不答,可没想到昙山不仅答了,还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身前,望着他道,“我喜爱你,如同喜爱晨霞朝露,若不爱世人,何以度众生。”
“晨霞朝露都是瞬息之景……”边涌澜回望着僧人的眼睛,只见到再清明不过的一双眼,没有半分情意,亦无丝毫欲望,便和他打小看过的菩萨像一模一样,非说有什么,只有“大爱无私”的慈悲。
“我还以为你是要劝我……”挽江侯心中轻叹一声,口中低道,“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忍一忍就什么都过去了。”
“…………”
“…………”
沉默半晌,僧人终又开口,只道:“涌澜,何苦。”
“不苦啊,是甜的,你尝尝看?”挽江侯却笑了,仰头喝了口酒,食指拭过唇边酒渍,含笑伸手,手指似要点在僧人唇上,却隔着毫厘之距停了下来,轻声道,“出家人不沾酒色,你尝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