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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印(14)

作者:tangstory 阅读记录

“呜……”狸奴一声呜咽,从边涌澜肩头跃下,转瞬化作原身大小,明明是只昂然巨shòu,却恭顺地跪卧在僧人身前,伏下头,仿佛乞求佛祖垂怜。

昙山一手轻抚shòu头,一手再次拍向杵身,僧袍无风自动,烈烈飘扬。

一声更为宏大的佛喝自天外传来,怒叱这方不容于世的魔障。

佛祖一怒,万魔伏诛,可凡人却不甘心——喀嚓一声,攥着盆的小娘子竟将五指关节生生握断,木盆应声而碎。

她扎着支出白骨的双手,双目向天,流出两道褐色的污血,仰首长嚎!

不止是她,满街、满镇的行尸皆在佛喝声中现出真形,头破血流者有之,断手断脚者有之,青面吐舌者有之,齐齐仰首向天,长声厉啸。

这些生时是人,死后变作一具走肉的东西,竟像有千般不甘、万般仇怨,恨到敢与天争、敢与佛斗!

昙山面色肃然,待要再打出一道破魔法印,却突然一顿,手臂打横揽住身旁摇摇欲坠之人。

“涌澜?”

僧人面上终浮出一丝讶异,这降魔音律无碍生魂,他竟没注意到边涌澜似是难受到有些站不稳。

“……无事。”挽江侯推开僧人的手,哑声回了一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脑中钝痛昏沉,像被关在一口钟里,或者自己就是那口钟,声声佛叱撞击着灵台,像要自神魂中撞出什么东西……僧人敛去伏魔手段,这口钟便也没敲出个所以然。

“莫要勉qiáng。”僧人劝得平淡,下手却是力若千钧——降魔音律既去,满街行尸便啸叫着扑上,昙山拔杵横扫,当先两具撞到挥出的佛杵,便似撞到一座山峦,七窍污血长流,落地筋骨寸断,却仍嗬嗬嚎叫着要往前爬。

边涌澜凝魄守心,片刻便觉脑中重新清明,再定睛一看,站着的尸首没有几具,趴着的倒有不少,手脚反折,吃力地蠕动着朝他们爬来。

“我看你也别为难自己,”挽江侯抽刀,斩下一颗头颅,刀身粘上一缕稠血,“还不如本侯给他们个痛快。”

“狸奴,到我身后来。”挽江侯唤住跃跃欲试的巨shòu,提刀迎向长街彼端涌来的活尸——这死镇上几百具凶物已被降魔音激起十足杀性,叫他们行尸倒rǔ没了这疾如奔马的场面。

你们既已死过一次,又何妨再死一次!

挽江侯不退、不避,凝目沉刀,复又抬手,一刀斩下,便是他于乱军之中一战成名,后又被江湖广为传颂的那一式反手刀:斩因缘。

刀有长短,刀意却不可丈量。

刀锋过处,当先一排活尸头颅齐断;然而刀芒未歇,第二波仍是一刀断喉;及至第三波,正迎上这一式中,最煞、最决绝的刀意——断首冲天而起,后才委于泥尘。

半生恣意刀三叠,千古爱恨土一丘。

此生不问因果,身后莫非huáng土。便从不言悔,便一往无前。故名“斩因缘”。

作者有话要说:澜澜的定场诗(不是)改自许月卿的《挽李左藏》观cháo入道的澜澜太帅了,我要对他好一点

第七章

行尸既不晓得痛,也不知道怕,边涌澜能令活人胆怯心寒的刀式对他们起不到半分震慑,尸cháo汹涌,这一刻斩出方寸清净,下一刻便又陷入

重围。

“狸奴,顾好你的主子。”边涌澜见巨shòu左冲右突,一口一个,利齿上沾满污血,随口嘱咐了它一句。

“尸障之中你无需顾忌我,分头清扫吧。”昙山从旁接道,挽江侯便见僧人的佛杵已变回一根竹杖,杖头不尖不锐,却稳稳贯入活尸眉间,又自后脑穿出。

原来先前不是不忍心下手,是兵刃不趁手。挽江侯心中嘀咕了一句,便不再分神管他,专心手下切瓜砍菜的活计。

在边涌澜看来,活尸再凶再厉,也只是些力气异常大,身法普通快的瓜菜罢了——他们生前不会武功,怕是也没想过死后还要打群架,既没有招式,亦不懂配合,不过几百具的数目,称不上蚁多咬死象,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一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看尸体腐败程度,死得前后差不到两天。”

说是分头清扫,但这两人一shòu就像暗夜中的烛火,奈何桥头的明灯,不必劳动他们杀穿整个镇子,活尸自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赶来。

“砸死、憋死,”昙山听挽江侯乱战中还有心情跟自己聊天,只得随他道,“却不像有渴死、饿死的尸首,有些蹊跷。”

“你有猜测?”

“稍后再说。”

两炷香的光景后,挽江侯与昙山抵背而立,甩净刀上残血,慢慢平复呼吸。

“这就完了?”

“恐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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