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这样,”凌一笑,“你想要研究一下吗?林斯那里有很多记录。”
“我已经要来了,”她道,“还好是林斯,换做其它人,可能会选择将你解剖。”
“以前飞船上的人一直怀疑林斯在拿我做一些变态实验。”凌一想了想,告诉她,“但是林斯只是偶尔取点样本之类的。”
现在这个实验室的氛围,凌一已经感受到了不少——所有人都非常地相信林斯,对他的为人毫无怀疑,和以前在远航者的时候根本不一样。在远航者上,很多人都认为林斯是科幻小说中那种天才但是冷漠的、为了自己的研究不择手段的神秘科学家,听起来很酷,但往往充当反派人物。
“林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不认识他的人会产生很多误解,”那位女士垂下了眼睛,“我们这些人也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凌一知道她为何这样说,也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原谅,这场宇宙中的航行,意义非常重大,但它永远有一个沾满血污的、见不得人的出发点。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很久很久之前,在郑舒那里看到的一本诗集,诗集中有一些类似日记的东西。那些东西原本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渐渐淡去,但感染病毒的这三年,昏迷过去的那些时候,往事一直出现在梦中,因此,他又记起来了。
写字的人说,自己是有罪之人,无辜的亡魂出现在了梦中,鲜血染红了远航者的甲板……然后,这个人感染了病毒,说,感谢上帝,不必在良心的拷问下苟延残喘了。
是这个人下令强迫把威尔金斯实验室带走,然后直接害死了地球幸存的四亿人吗?所以他才那么的愧疚,认为自己是有罪之人。
但是,据说飞船一开始的领导者就是元帅和陈夫人,这样的命令,应该由他们下达才是——而写日记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在诗集的最后说了再见。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那个人是当时飞船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领导者,他的笔迹又怎么会出现在郑舒的藏书里呢?
凌一觉得其中有点问题,而且是很重要的问题,他想再看看那本书。
等那位女士的休息结束,离开病房继续工作后,凌一喊了一声:“薇薇安,你在吗?”
深红裙子的薇薇安笑盈盈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怎么啦?”
“我想找个东西,”凌一想了想,道,“你可以读取露西亚的监控录像吗?”
“薇薇安可以读,但是凌一没有权限,”薇薇安手里抓着一个布娃娃,纠结地扯了几下之后对凌一眨了眨眼睛,“但是凌一是薇薇安的好朋友,所以我不告诉别人你看过。”
凌一:“……”
他知道为什么薇薇安不能当作正式的系统在远航者上使用了,她太像个人了。
薇薇安运行了一会儿,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知道露西亚的执行密码吗?”
与露西亚有关的密码,凌一只知道一个,是唐宁那天紧急状况下告诉他的。
“Hello World。”
“说对啦!”薇薇安拍了拍手:“夸你!”
“你本来就知道?”
“我见过唐宁输入这个,然后就记住啦,”薇薇安一副求夸奖的表情,“所以来考考你。”
所以,虽然薇薇安确实很可爱,可能是真的不太适合当航行系统吧,露西亚虽然也有一定的智能,但还是遵守固有的规则的。
露西亚有强大的存储区域,从这里,你可以看到自她接管飞船以来的所有监控录像,监控区域几乎覆盖了整个飞船。
凌一开始检索,对象是郑舒办公室的那个摄像头,时间……大概在远航者登陆TKM-IV的前夕,那时候他正在和林斯合作做“穹顶”液体。
他记不清那天到底是几号,于是选了一个比较靠前的时间点,一路快进,终于看到了自己被林斯带到郑舒办公室的那天。
然后,他们两个被一个呼叫喊了出去,办公室只剩下自己,郑舒说无聊的时候可以看书——然后自己走到了书柜旁,又因为那本诗集的摆放和其它书并不一样,就把它拿了下来,翻开。
又快进了一会儿,那字迹出现了。
凌一放大画面,看到了右侧空白处的几行字。
“我们终于起航了,我不能想象我都做了什么,我们都做了什么。”
只这一句话,凌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他按下暂停键,跑去病房的另一边,在自己军装的左胸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郑舒送给自己的照片,那张郑舒和凌静的订婚照。照片的背面有一句话,这句话他看过很多遍,烂熟于心。
“面对着永恒,是我们所有人的爱,一场缠绵不尽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