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弈眼皮跳了跳,而后他静立原地,沉默片刻,伸手弹出一道风刃,切断了他身后二十多尺远的一株紫竹。紫竹哗啦一声倒下,摧枯拉朽般的声音轰然传来,立刻就惊动了竹林深处的两只鸟。
金翅鸟警觉地抬起头:“诶,好像有人来了,你听那边的竹子倒了,是这儿的仙童吗?好大胆子,浮黎宫的紫竹林也敢动。”
小凤凰惊慌失措:“他们不会这么做,来人敢砍紫竹林的竹子,好像是帝君本——”
随着这句话,星弈重新迈开步子,平日里那种不紧不慢的随行模样也不见了,他几乎是飞快地往里边走过去;两只鸟也飞快地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小凤凰半句话还没说完,急中生智,立刻就转为了不知所云的啾啾声。
他啾啾了几声之后,星弈便到了,形影如风,神鬼莫测。
这个场景看起来十分和谐——两只鸟蹲在一起玩耍,小凤凰卖力地唱着他跑调的歌,而金翅鸟也从善如流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认真俯首:“拜见帝君。”
小凤凰摇头晃脑,若无其事地接着啾啾着,还伸出小脑瓜叼了颗果子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咽了。
星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过来取些笋心,你们原来在这里玩耍。”
金翅鸟上回被星弈一记眼刀吓得半死,心理阴影已经造成,这回也是瑟瑟发抖,忙不迭地要离开:“那个什么,我们今天也玩够了,帝君,你家的小凤凰还给你,我保证我没有欺负他了。”
星弈道:“没事,你们接着玩罢。我成日在冶炼室中,的确也难以陪伴它。”
金翅鸟道:“不不不——我们玩好了,真的玩好了!我这就走,您们慢慢聊,我是说,慢走。”
星弈点了点头。
金翅鸟松了一口气,刚想跑路,却不想被星弈再次叫住了:“你的毛色,怎么回事?上次见你,我记着仿佛还是赤金色罢。”
金翅鸟瞅了瞅小凤凰。
小凤凰移开视线,开始琢磨起桌上的银盘来。
金翅鸟于是道:“是我大哥告诉我的,换种毛色换种心情,他说我以前太急躁跳脱了,需要换成白色这种清雅的颜色来修身养性——哎呀帝君我真得走了,我还得去给明尊大人端洗脚水,再见!祝您安康!”
金翅鸟连滚带爬地飞走了。
小凤凰一只鸟还在那儿啾啾啾地唱着歌,十分坦荡的模样,一双小豆眼望过来,里面的神色也十分无辜。
星弈伸手把这团圆滚滚的小家伙提了起来,小凤凰立刻拱成一团,不无娇怯地依偎在他手心,还用毛绒绒的小脑瓜蹭了蹭他。
星弈却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摸摸他的头,而是将小凤凰举起来,放在眼前,与他平视。
片刻后,星弈开口了:“我平日忙,没太多时间来照顾你,打算找一个宫人负责你的起居、喂食、洗澡、收拾鸟窝、搭建鸟爬架一类事务,你觉得怎样?”
小凤凰跟他装傻,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在他手掌中转了几个圈儿,而后蹲下来,仰着脖子瞅他,小豆眼乌溜溜的转。
星弈轻咳一声:“我浮黎宫中人大多都是星差,司职半闲,也没什么名号。我思量,从你这件事开始,在宫中分设职务官位,你觉得如何?”
小凤凰瞅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对着自己说这个事。
星弈不动声色:“既然是照顾你,你觉得负责这事的人应当封个什么职衔官位?人间有雕鹞使,换了这里,你觉得——‘铲屎官’三个字,如何?”
小凤凰浑身一激灵。
那双乌溜溜的豆子眼飞快地瞅了瞅星弈,而后立刻又望向了别处,接着装傻:“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是吗,你觉得还不错?”星弈敲了敲他的小脑瓜,唇边抿起一丝笑意,“那就这个了。”
星弈带他回去时,小凤凰一直在暗中观察星弈的脸色,结果这人淡漠如水,和平常的差别也不大。小凤凰直觉星弈可能是听到了什么的,但是又不敢确定。
因为星弈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小凤凰琢磨来琢磨去,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一个倒栽葱栽进星弈的怀里。星弈打量了他片刻,将他塞进袖子中,慢悠悠地回了房。
第二天,小凤凰觉得自己假装不会说人话的报应又来了——浮黎宫后面的竹子在成片地开花,眼见着就要枯萎了,星弈派人将所有的竹实一次性都取了下来。装了整整六盘,小凤凰一口气吃了一半,整只鸟都圆滚滚地鼓了起来,只能一动不动地摊着小翅膀,躺在雪地里消食。
星弈瞧见了,蹲下来摸了摸他的毛绒绒的肚皮,慢悠悠地道:“这样能吃,你还瘦得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