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弈弯腰把他抱起来,小凤凰身体腾空,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咦,微兼?”
星弈眼里带着微微的笑意:“有你这么睡觉的吗?”
小凤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整个被自己用被子塞起来的前殿,理直气壮地道:“有的。”
星弈道:“再像你这样打滚,就要撞到门槛了。”他往前走着,抱着小凤凰没放手,小凤凰就用手指去戳戳他的胸口:“微兼,你可以试试把我往中间丢一丢的,我的人形不会飞,但是我想试一试。”
浮黎山终年大雪,织造后送过来的被子都是极其厚实蓬松的。星弈揽着小凤凰的腰,搂着他的膝盖,顺势轻轻地把他往中间堆起来的被褥中一丢,小凤凰于是如愿滚到了这张大床上。
他又呈大字型摊开,歪歪头看着星弈:“我以前一直想睡在地上,最好床褥很宽很大,能让我自由自在地打滚。可是我以前这么说的时候被嬷嬷骂了一顿,说我不懂规矩。微兼,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你会嫌弃这种睡法,所以没有邀请你,就趁着睡偏殿的机会试验一下。”
星弈瞅他:“是有点嫌弃,不过你不能替我做决定。只要先问过我,连玩也不带你夫君玩,你觉得你是一只好小鸟吗?”
他俯视着小凤凰,向他伸出一只手:“邀请我,小圆圆。”
他太高,小凤凰仰脸看他,一只手扒拉着他盖的被子,另一只手伸出来,勉强勾住他的指尖:“好,我邀请你和我一起睡地上,微兼。”
星弈便握住他的手,跟着躺在了他身边。小凤凰带来的被子刚刚好,只是还缺一个枕头,星弈便把自己抱过来的那床被子胡乱折了折,两个人枕着那上面微微凸起的弧度,并排躺下了。
躺下之后,他也知道小凤凰为什么一定要搬着孔雀羽毛的被子过来了——他们头顶是大殿巍峨庄严的穹顶,顶上有一幅绮丽辉煌的画,用珐琅色的五彩石挥洒涂抹,绘画着生动怒放的花朵与繁星,深蓝与暗紫交相辉映,深沉诡谲如同一双眼,那种灿烂的颜色要用满地孔雀色来配,深色中五彩流溢,美不胜收。
那画上有一个看不清是谁的背影。
小凤凰给他指:“微兼,这是你,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喜欢你,因为他把你画得很好看。这幅画是谁画的?”
星弈怔了怔:“我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万年浮生过去,他连从前的自己都快要不记得。这幅画手法精巧,用修为将五彩石牢牢刻印在万年玄冰之上,这需要异于常人的心性和根骨,绘画之人想必下了不少的功夫。这种技法已经是如今的神界无法重现的了,想必是上古时期的某个礼物。
送他东西的人不少,但如果有谁送了他这样一幅画,他一定会记得的,他为什么不记得?
他明确感知到他记忆是有某种断层的,当年诸神覆灭,他一个人沉睡了不知道多久,再醒来时北天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唯有星盘无声运转,与他相伴。
他曾经的同伴与战友已经化为晦暗不清的星星,组成一片死寂的尘埃。
星弈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忘了一些东西。兴许当年众神覆灭的那一战中,我的记忆有所损耗。之后我也……不记得为何会突然下凡,然后碰见你这只小凤凰。”
小凤凰抱住他:“不记得就算啦,微兼,说不定你和什么其他的凤凰有过一段,那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星弈笑他:“你这醋喝得实在没有道理,连根凤凰毛都看不见。”
小凤凰就变成小鸟,冲他亮出肚皮:“那你摸摸我的。”
星弈就安静地捋着他柔软的绒羽,注视着这只白色的、圆滚滚的小肥鸟,眼中安宁。
小凤凰变了一会儿小鸟后,又变了回来,继续伸手抱着他不放,问道:“微兼,我可以看一看星盘吗?”
星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低声道:“可以,但是放在这里不是时候,虽然你到了大乘修为,但不熟悉星盘的话,照旧会被灼伤。我将星盘投影出来,也是一样的。”他伸出手指按在自己手腕上那道深红色的印记上,默念法决,将繁复诡异的星盘投射到他们头顶,与那副华丽的绘卷交相辉映,银色的星光流转,冰冷的火花游移飘动,又在暖黄的灯光下泯灭无声,千变万化,美不胜收。
小凤凰沉迷地看了一会儿,而后道:“真好看。”
他爬起来看星弈手腕上的那道印记,摸了摸,小声问:“微兼,你这里是不是经常疼啊?我看你出关之后就经常摸这里。”
星弈淡哂:“不疼,只是烫。我将星盘的力量种入了这里,好时时刻刻感受它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