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弘发觉不对,一把拉开身前卫士,举脚踹门。
郑太尉家教甚严,郑弘自小习武不辍,这一脚下去顿时踹飞了门板。
卫士们都是一惊,但当院中情景入目,便不是惊而是恐了!
南宫卫士必须为良家子弟,大梁城中不少豪门望族中无望继承家财的次子么儿,便大都蒙荫入伍。如说身手,他们大都有着一身家传的武艺,拿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好汉。可既为官家子弟,又为天子卫士,想也知道他们见过多少杀戮场面?郑国又是宽刑之国,少有抄家灭门之事,这些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血腥是何意……
可如今,就在一个四顾可知全景的小院之内,死尸满地!
“呕!”短暂的沉默之后,几名卫士按腹呕吐,几名大叫一声拔脚便跑,几名卫士当场晕倒,更有骚臭之气扑鼻,已是湿了裤裆!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一众威猛之士,此时一个个却是狼狈不堪。
郑弘胃中也在翻腾,但硬咬着牙压了下去,更是一迈脚进了小院。
院里院外,一步之遥,但郑弘迈了进来便自觉比起其他,他是好样的!如此一想,胃中的翻腾竟平息了许多,只是却仍旧不敢看向两边。
“嘻嘻!”
恍然间,郑弘似乎听见孩子的嘻笑声,略微一愣,向发声出看去,竟然真坐了个总角小儿,看上去不所四五岁光景。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坐在死人堆里?还笑着,难道……”吓傻了?
没说完的话,是因为他响起了这家里一共几人?
“你是夏侯乙之子,夏御蛟?”
“此时此地,除御蛟外还有何人?”御蛟看着眼前的赵人,自小凳上站了起来,“诸位来迟了,我父兄此时已归国而去。这位军爷只能带御蛟一人复命了!”
“你……在这呆了多久了?”郑弘看着这个一直在笑着的孩子,不由得问了出来。
“?”御蛟一怔,答道,“自五年前出生一直到今日。”
“……”郑弘摇摇头,这孩子,是怕他从他口里套出来那夏侯乙逃往的时间,“得罪了。”弯腰抱起御蛟,郑弘转身出院。此时,其他卫士们虽也有进院的,但大都战战兢兢目不斜视,看郑弘抱着个孩子出来,立刻如蒙大赦一般逃奔而出。
郑弘又指派几人去通知各级官署,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卫士和夏御蛟直奔皇宫而去。
路上,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马前平稳如常的孩子,郑弘自己却无法平静。
“你……为何不与你父兄一起走?”
孩子的眼睛大而明亮,看着他充满了戒备与怀疑,这让郑弘阵阵心痛!
非关国家,非关身份,只是单纯的为一个稚子心痛!
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如何过活的?与家中后院与小厮兄弟整日嬉戏吗?
“御蛟年纪太幼,若跟去,突增拖累。”御蛟张口答道,虽然奇怪这人为何问他,但这原因并非不可告人,索性就说了。
“那他们就留你一人再此?!”郑弘皱眉,竟为了一个今日第一次见面的小童怒火中烧。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父子兄弟骨肉分离,还不是蒙你赵君‘恩赐’?你该不会不知道今日你们君上召我父子何事吧?”
“!”郑弘一滞,却无话可说。
若夏国太子死,则夏侯乙必为夏国之新帝——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而我赵国捏着新帝要怎么办?
郑弘自己也曾在与好友相距之时侃侃而谈,甚至也曾与父亲说干脆杀掉那夏国王孙两个中的一个,将尸体送回夏国去以示警告!
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
“你还这么小……”
马上,郑弘护住御蛟的手收得越发紧了。
“我会长大的,如果有我长大的一天的话。”
“……”
这天,郑弘第一次真正了解到,国与国之间斗争的残酷!
这天,夏御蛟并没有上殿,早有人先一步告诉了赵君侯乙逃亡之事,大怒之后,赵君也没有心情再看一个小孩子,但他却也没有放过御蛟。
御蛟被带入宫中,交乐府司女乐官抚养,他居于赵国一日便着一日女装,不可习文,不可习武,只能学习音律歌舞。
郑弘牢牢的记得御蛟在宫门外听到传旨太监所念圣旨时,双眼散发出的凛冽的仇恨!
“父亲,陛下如此羞辱一个孩子,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唉……陛下不敢对那夏御蛟下杀手,只好弄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们又能如何?不过,这也并非不好,一个五岁起就从胭脂堆里长起来的孩子,想来就算长大也不会如何吧?”
“……”
父亲,您错了,陛下错了,赵国满朝的文武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