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骜忽然觉得御蛟确实是长大了,但是并非他一开始所认为的那种与自己疏离的长大,而是由一柄锋芒毕露的无鞘剑,变成了一柄锋锐内敛的鞘中剑。
同是宝剑,前者让人不敢亲近随时戒备,而后者则是收发随心,攻守兼备!
到底,弟弟这次去到赵国发生了什么?
御骜好奇的想着,却未打扰御蛟,而是自己搬个软凳坐下喝茶——皇帝和瑜镶侯兄弟相处的时候,大多是不喜欢外人在场的,即便是平时形影不离的乔喜也不过是守在外边随时等待召唤而已。
半晌之后,御蛟一曲总算奏完,他抬头看着自己哥哥苦笑问道:“哥哥知道我弹奏了什么吗?”
“……”御骜低头想想,随即摇头,“愚兄孤陋寡闻,实在不知道如此妙音是为何曲。贤弟可否为愚兄解惑。”
御蛟翻翻白眼:“哥哥真是狠毒,竟然如此挖苦弟弟。”
“承让承让!弟弟竟让在此受魔音穿耳之行,岂不比挖苦更是狠毒百倍?”
“……”
“哈哈哈哈!”
兄弟俩彼此对视,继而相视而笑。
御蛟活动着自己的手指站了起来:“拿惯了刀剑,手指都已经变硬了,曲谱也都已经忘记了……”
御骜静静看着御蛟,微微一笑,为弟弟也沏上了茶。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需要回答,他只要听着弟弟倾诉就好了……
果然,御蛟坐在了他身边,端起了茶碗,一双眼定定的注视着青绿色的茶水,眼神有些恍惚。
“哥哥,我去找我们在赵国的家了。可是我没找到,我已经忘了我们的家在什么地方了。”
“没关系,那不过是过去的家而已,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有新家了吗?”
“我知道,可是,到了大梁,我还是不自觉的在街道上寻找……”御蛟点点头,继而抬头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可是,哥哥,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我看到了放羊的兄弟俩……”御蛟眼神有点迷离,“哥哥背着一个大大的筐子,弟弟就被他放在筐子里,可是哥哥自己其实也只有这么点大吧?”御蛟伸手比一个比桌子略高的高度,“他赶着羊,走得很稳,因为弟弟在他筐里睡觉……”
一滴泪水落在了茶碗里,御蛟抬起头脸上却带着笑容。
“哥……可为什么我记忆里你是很高大的?高大到刮风的日子里能为我挡风,下雨的日子里能为我遮雨,依稀记得你会给我找来香甜的野果,还会唱歌给我听……”
“娇儿……”御骜站起来一把将御蛟揽在了怀里,“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
“我一直记得……其实,哥哥接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哥哥的长相,也忘记了父亲的长相。我记得的只有一个背着筐子的‘高大’背影。哥哥,其实,我们在赵国也不是没有美好的记忆……”
“傻话,这叫什么美好的记忆?你要是喜欢,那干脆我再让人做个够大的筐把你装进去,你看美好不美好?”
“呵呵,哥哥要是能背着我,那我就是在里边呆一辈子都甘愿!”
“还是傻话!”御骜轻轻拍了御蛟头顶一下,“你要是真想那么过一辈子,我就拿棍子把你的腿敲折了!”
“哥哥舍得?”
“我又什么舍不得的?”
“御蛟好怕~”嘴上这么说,但是御蛟双手却抱紧了他哥哥的腰,“哥哥,其实,我该谢谢他们。”
“哦?”
“呵呵,其实我是刚刚想明白的。如果当初跟着父亲回国的是我,那么,我早就已经死了吧。而哥哥,我相信你无论如何都是会成为大夏的君主的!你是天命的至尊,无可代替!”
“本来你在说你自己,怎么忽然就变成拍我马屁了?”御骜嗤笑着弟弟,但是怎么听他语气中也都是很满足的样子——闷骚啊~闷骚~“我对哥哥从来都是说实话的!”御蛟昂头,孩子气的噘起了嘴,“呃……当然也有些善意的欺骗……不过,今天我准备全招了……哥哥,你不要生气……”
“那要看情况了!”御骜黑起了脸,但是很快自己又忍不住了,“娇儿,对哥哥来说,你就算有一天要我的命,我都不会反抗,更何况是欺骗?”
“呸!呸!”御蛟立马放开御骜,吐了两口唾沫,“哥哥怎么说这种话?难不成是要御蛟去死吗?!我就算变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白痴,也不会作出任何对哥哥不利的事情!”
“对不起,是哥哥我错了!”御骜立刻一阵作揖告罪,才算平息了这位小祖宗的怒火。
“算了,接着说我的事情。”
御骜心说,一开始不是他有错吗?怎么变成我告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