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侯爷袍服,正装虽比平时便服略显繁琐,但黑色本就是肃穆厚重之色,再加上夏国举国尚武,无论百姓仕宦尽皆闻战则喜,武风盛行,衣着上较之其他各国也有不同。大袖已然变了中袖,宽袍也变了合身的窄袍,待到最后,巴掌宽的玉带在腰中一扎,下坠九连白玉刀、金莲荷包,他虽仍旧是垂髻的年龄,但是,既然已经承袭了爵位头上却是要带冠了,同是黑色的铁木簪子穿过发髻将侯冠牢牢的固定在了御蛟头上,两条红色丝绦又于左右绕于簪上垂于耳际。
御蛟在房中缓缓走了两步,甩甩袖子冲着雁六略微点头。
他这身装束并非第一次穿戴,前日入恒阳拜祭先祖宗庙,他就是这身装束,可是那时候是护送回他回国的虎贲侍卫给他折腾的,想也知道穿的时候侍卫们受罪,床上之后便是他受罪了!
但如今经过雁六的手却是怎么活动怎么舒服,这便是术业有专攻了。
看他点头,雁六躬身一礼退了两步,一旁端衣服举饰品的小仕女也是急急的后退——这几个小子经过昨天的阵仗都已经吓破了胆子,本来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如今更是如何也应不起来了。
御蛟今日这一身正装却是因为他要去见过太皇太后与太后,这两个女人虽说辈分不小,但一个不过四十不到,另一个也是二十锒铛。
如今连年战乱,各国都是奖励生产。所以,国家中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贵族阶级都并不赞扬寡妇守节,特别是那生过男婴的妇人,若是守寡总是会有不少人家找上门来。虽然夏国之法就明确的写着寡妇改嫁可以,但是必须带着前夫之子,否则便是“弃子而嫁”不但这寡妇要受罚,便是与她婚配的夫家同样也要受罚。但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却也一样好嫁。
所以,宫中女子,虽然君王在时要为君王守节,但是君王离世出得宫来若要再嫁却也并非稀罕。可是,若是这女人的身份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这般,那便不同了……
御蛟跟着雁六来到贵颐宫,这里便是太皇太后的居所,陶后与蔡后如今都在这里等他,这只是打个照面问个安。而御蛟虽穿着正式太却并非正式接见,不过为了显示对于两位长辈的尊重而已。
进了大殿,御蛟看见的却并非只有两个女人,还有一位青年,一名小儿。
“臣瑜镶侯夏御蛟,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御蛟一撩袍服下摆跪地施礼,脑海中却转过了无数念头。
那青年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躬身站立一旁,躲过他跪拜的正前方,明显是不敢受他一拜。而且他虽然衣着不俗,但一身水蓝,显然并非有军爵在身。如此看来,御蛟便知道这人是谁了——他与哥哥唯一存世的叔叔侯奎!
大夏军功立国,便是宗室也是如此,夏法有云:“宗室未立军功者不得列入宗族簿籍,不得拥有爵位。”
而这位侯奎从小就受到陶后宠爱,别说上阵杀敌了,就是弯弓射草鸡都射不中几只。元宗重病时,陶后曾经以太子年幼为名想要扶持侯奎继位,无奈,她把这位儿子爱护的太过,在崇尚军功的夏国即便是她自己一派的大臣们都对于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至今仍然托庇于母亲臂膀下的夏家子弟不待见,又何况旁人?
如今看来,他的这位叔叔倒是还知道些进退。相反那小儿——稚子无知,难道母亲也无知?
蔡后抱着自己的儿子稳坐陶后身侧,安安心心的受了他一拜。
“御蛟快快起来,赵国为质九年寒暑,让你这孩子吃苦了……”陶后掏出丝帕轻轻按压双目,两滴眼泪浸湿了帕子。
御蛟一起身却也是满眼含泪:“皇祖母……”
“来!快过来!多俊秀的一个孩子啊!你吃苦了啊!”陶后招过御蛟一把搂在了怀里,轻轻拍动御蛟后背。
“祖母~”颗颗珠泪,不到片刻便湿了陶后衣襟。
“哎呀!御蛟哭什么?险些哭坏了身子。”
蔡后见陶后和御蛟祖孙情深,眼圈立刻也见了红,伸手就要去摸御蛟额头。谁知道御蛟猛然抬头,黑黝黝的一对眸子直愣愣的盯着她看,突然之间竟将陶后吓了一激灵。
“你!你这孩子!真是好能作怪,吓了哀家一跳。”
“御蛟莽撞,太后娘娘赎罪。”御蛟敛了眼睫,低头拱手。
“呵呵!没事,没事。不过,说起来,御蛟可是该叫哀家母后!”蔡后抚胸轻笑,心中却在暗骂这孩子怎么对着陶后就是头羊羔子,见了她却变成了狼崽子?!
“御蛟……不敢失礼。”
“!”
叫陶后就是皇祖母,后来连“皇”都省了,直接叫祖母。到了我这你却连一声母后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