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上了车,他被带去头等舱见莫铎,穿过外廊上那些脸色苍白吸血鬼一样盯着他看的蚁巢人,眼前挡路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眼前一片清明干净,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镜片下的凤眼瞬间一凛,直直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在头等舱外面的外廊里,他总算是见到了让他咬牙切齿寝食不安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正弯着腰靠在护栏上,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一头长发被这高空的风吹得散乱,白皙的面孔轮廓微深,被框住的眼眸望着深远的前方,好半天才眨一下眼睛,对他的到来毫无兴趣毫不关注的样子。
等他走近了,她才似乎听到动静而稍稍收拢扩散的思维,却也只是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只眼珠子滑到眼角瞥了他一眼,沈从以为她至少会嘲讽他,会露出胜利者得意的神态,却没有想到她竟好像只是看到一个不感兴趣的陌生人一样,又将目光转了回去,继续望着深远的前方。
沈从只觉得神经蓦地被扯紧,愤怒难当,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带他过来的人已经按着他将他推进头等舱内。
莫铎正杵着脑袋坐在沙发上,那双琥珀色的虎目看着沈从狼狈的模样,露出了笑来,“沈先生,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场景吧。”
沈从看着他,想到了什么,问:“李今念,是你的女人?”
“没错。”莫铎脸皮很厚地说。他要李今念,李今念理所当然会是他的女人,不是现在,以后也是,他势在必得。他是蚁巢最强的男人,而她是最勇敢的女人,他们天生一对。
沈从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脑子里绷紧的那根神经越发绷紧,让他整个人都异常烦躁。他冷笑:“难怪她和你一样那么讨人厌。”
李今念不知道沈从和莫铎在头等舱内的谈话,她其实住在车头,车头没有外廊,窗户也是封闭的,后面的车厢又吵吵闹闹,所以她想静静的吹吹风看看风景只能在头等舱外面。
她看着这一路大好的山河,灿烂的阳光,湛蓝的天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人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本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什么一定要生活在地底下呢?为什么蚁巢人不能到地面呢?为什么一到地面就会死?到底是什么原理?如果只是蚁巢地面上会这样,那这边呢?沈从他们在下面呆了那么久都没事,山不转水转,难道不能迁徙到安全的地面上生活吗?
可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这样想,只有她一个人特别在意这个问题,蚁巢人刚开始似乎也对阳光天空感到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她意识到,蚁巢人在地底下生活很久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们对目前他们的生活和世界都习以为常,久到他们的眼睛都能在黑暗中视物,觉得光线让他们的眼睛不舒服了,也许再过个几十年,蚁巢人的眼睛就会完全退化,变成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生物。
莫铎的山洞里之所以会安装灯,不是因为他需要光,而是因为他在训练自己的眼睛适应光线。
想得太投入,她根本没空注意沈从,她那一眼不过是条件反射地看一眼,其实根本没把心神放上去,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那是沈从。
幸运者号从蚁巢出发,第二天中午抵达了一个废弃的车站,没有停,继续往前。李今念站在外廊上,震惊地看着地面上有一只有点儿像恐龙的巨大怪兽在下面追着火车跑了几分钟,一边追一边发出可怕的吼叫声,五十米的高空轨道让火车很安全,但李今念看着它仍然觉得可怕至极。
她看到它停下来后,用尖尖的脚趾刨了刨地面,低头咬住了什么,猛地一扯,一条不知道该说是巨大蚯蚓还是大蟒蛇一样的生物生生被扯了出来,被扯出来的东西嘴里好像还在吃着另外一只生物,这时它和它嘴里的食物都成为了它的食物了……
李今念以为见到一只疑似恐龙的生物已经很可怕了,却不想经过那个废弃车站都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原始世界,各种巨大的可怕的生物层出不穷。她突然想到,火车铁轨造的这样高,是不是就是为了躲避这些生物的袭击?她怀疑火车铁轨如果是建在下面,幸运者号早就已经被玩具火车一样被咬烂掉了。
隔天中午,幸运者号又抵达了一个废弃车站,仍然是没有停下地穿过站台继续往前。
李今念在外廊上散步,从车头走到车尾,又从车尾走到车头,再走到车尾,盯着后面那座渐远的车站,疑惑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这里是废弃的蚁巢2区,昨天那个是3区,明天还要经过1区,最后才会抵达净化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