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黄昏,厨娘刚刚把晚餐摆上桌,正让人喊小姐和夫人用餐。突然一阵嚎哭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厨娘惊得打碎了手中的汤碗,慌忙跑了出去。客厅里,老爷夫人、莫雨儿都在,随公子去关外的家丁一脸灰尘,哭得气不成声。
“公子……公子……公子在回来的路上,不幸马惊,公子摔落马下,当场西去。”
莫夫人一脸灰白,吓得背过气去,莫老爷象傻了般,跌坐在椅中,只手和脚抖如风中烛火。
“夫人……夫人……”
“娘……爹……”莫雨儿泣不成声,慌乱地拉着老爷,又叫着夫人,大厅内乱作一团,下人们哭着叫着,莫老爷才慢慢回过神,莫夫人也悠悠醒来,与莫老爷相抱痛哭。
莫府整夜未眠,烛火燃到天明。从那后,莫府再也没有笑声。
老年失子,莫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莫老爷心力交瘁,再也无心打理生意,再加上没有莫云鹏的相帮,家业一蹶不振,人心涣散。只短短几月,莫府便失去了往昔的风华。冬夜漫漫,莫老爷彻夜不眠,不幸染上风寒,腊月前,撒手西去,与莫云鹏同行。莫夫人无力面对这一切,瞬间失去神智,不言不语,每日只对着一园冬景发呆。
莫雨儿在一夜间长大了,学着过问家事,怎奈又弱又小,心累之极,便躲在房内,对着母亲痛哭。莫家经了太多变故,生意已被同行吞去,铺面入不敷出,只得作价卖了。家人除了总管和几个小丫环,其他人补些酬资,解散回乡。家中地产,珠宝、古玩纷纷作价变卖。莫夫人治病要钱,莫老爷丧事要钱,莫府支撑要钱,不知人间愁苦的莫雨儿,如今也要学着精打细算。可惜家中过日有出无进,母亲病又毫无起色,日子越发艰难。夜深时,莫雨儿曾想过去齐家求助,自从齐公子去了异邦后,齐府再无人来往莫府。有疑问,因了一些俗规,不便开口。今日莫府这么大的变故,城中早传了遍,齐府也没人来探望,莫雨儿再小也是明白,现在的莫府不比往日,想来已是配不上齐家,但心中仍对齐公子存些盼头。
过了些时日,柳俊打听到江南有个名医,擅治人脑中怪症,只是收费不菲。莫雨儿顾不了太多,请人卖了莫府,把家中钱财全部集中,与柳俊、青言、蓝语带了莫夫人离开京城,南下求医。
江南小镇,清秀可人,适宜居住,但对于身在异乡的莫雨儿,却一点也不能钟情。隔了窗听着雨,听着河泊内船桨的打击声,不禁想念京城,想念莫府,想念一个已走了几年的身影。离了家,再好的去处,一日也似一年般过着。莫夫人吃药针灸,象个不事人事的娃娃,听凭着他人的摆弄,看得让人心碎,幸好在小镇结识了几家绢坊、绣庄,难受时走走打发打发时光。
二年过去了,莫夫人仍是原样,医生讲这是心结,不是药力可以解开的,应回到熟悉的居处,和熟知的人一起生活,慢慢地等她自已走出来。莫雨儿一行,再次回到了京城,钱财所剩不多,购了一处大户人家的后园居住,也不敢多添家人,一些事就自已出门去做,只是怕被他人所知是柳家千金在外出头露面,惹别人取笑故去的莫老爷,对外都讲是柳家小女。莫夫人娘家姓柳,这样子改换也不为过。
冬阳薄暖,北风刺骨。莫雨儿一身粉色的皮袄,粉色的面纱,与青言从回春堂抓药回来。正是近年关,街上行人格外拥挤,各种年货琳琅满目。刚刚与医生谈了母亲病情,这几日,母亲突然连饮食都不能自理,莫雨儿忧得方寸全乱。正忧心忡忡地穿过市区,一阵急急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行人纷纷避向两边,青言拉住小姐。莫雨儿抬起眼,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悠悠地在临街京城最大的绸庄前停下。帘儿一掀,一位俊伟轩昂的男子跳下马车,灰色的披风衬得高大的身材无比尊贵。只见他体贴地探身,行人不禁大赞,一位明艳射人的女子盈盈下车,娇美地看向男子,俊男靓女,好一幅华美的画面。
“小姐?”青言担心地看着忽然一脸苍白的莫雨儿,她大大的眼里装满了无法置信和心如刀绞般的凄楚,搁在她手心的手冷如寒冰,还止不住一阵阵轻颤。虽然四年不见,青言还是认出那位正是从前出入莫府如自家的齐公子。
“小羽,今儿想要什么直管挑。”齐颐飞怜爱地扶着林小羽,款款走向绸庄。对于围观的场面,两人早已见多不怪。林小羽棱角分明的五官与中原人有些差异,她那种张扬野性的美,没有人不会心动,就如他在异邦的街头与她初次相遇,也是不禁臣服在她的裙下。花了二年多的时间,他才打退了所有公子贵客,抱得美人归。这样的过程犹如一场狩猎战争,刺激而又惊险,却又充满了成就。他自叹在小羽面前,只是个凡夫俗子,也是渴望能与小羽相偕到老。但小羽却象个不能安分的孩子,对一切事物和人都充满了新奇。看着小羽,富甲天下的齐颐飞开始觉得害怕,他不敢想像他失去她时会怎样。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带着她回到京城。京城是他能够掌控的地方,他有自信可以带给她天下最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