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掉不下来呢?你连树上的一枝梅花都摘不到,有什么好?”蓝梦姗忍不住笑了,再次放下笔,转过身来,“不乱开玩笑了,太子,昨晚是不是没看书?”宋瑾话一多,就是想转移话题。
宋瑾摸摸鼻子,轻轻地哼了声,“说真的,蓝梦姗,小王挺怕看《史记》的,一页页都血淋淋,每一个朝代,有善始却无法善终,看得小王都不敢做皇帝了。”
蓝梦姗眨眨眼,一时竟然无法反驳他,确实如此,纵观历史长河,不管是哪一朝,轰轰烈烈建国,最后终会淹没于鲜血与尘埃之中。
“我不是让你看结局,而是让你学学有德之君建国的策略,看看他们是如何任用贤臣,把国家治理强大。”
“小王也不要看。”宋瑾头一昂,“什么叫有德之君,只不过比其他人多点城府,肚子里的肠子多拐了几个弯,满腹心计。他们对那些所谓的贤臣,有利用价值的,就是一个脸,没有利用时,就找个理由给杀了,秦始皇、汉武帝……不都是那样。小王可不想过得那么累,当然也没他们聪明。别人都羡慕小王生下来就是钦定的太子,可小王觉着这不是幸运,而是无奈。小王巴不得能有几个兄弟,然后挑一个聪明的、能干的、有心计的做太子,小王乐得做个逍遥的亲王,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要整天忧国忧民。那些个大臣,表面上诚惶诚恐,暗地里却是一肚子的诡计,小王哪里斗得过他们。小王做皇帝,那是绑鸭子上架。其实,小王觉得那皇位给贺文轩坐,给冷炎坐,才差不多。”
“太子,”蓝梦姗惊住了,冲上来,一只手慌地堵住他的嘴巴,“这话可不能乱讲,若是被皇上听到,你会害死贺大哥的。”
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也傻了眼,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的主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瑾轻轻拉开蓝梦姗的手,“你以为小王是乱讲的吗?你的贺大哥是真正聪明人,这些年,远离官场,生怕父皇扯上他,现在为了你跳到这潭深水里。小王知道炎儿从来没瞧得起小王过,他早就瞪着那皇位了,唉,都是一家人,他要做给他呗,不知父皇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斗来斗去,杀人很好玩吗?”
“太子今天很健谈呀!”虚掩的门外,一个轩昂的身影长身站立。立在一边的总管神情扭曲着,指指外面,又指指嘴,再看看旁边的人,意思是他想通报的,可是来人不让。
“太傅,你可回来了。”宋瑾一收刚才的幽怨哀婉,脸露笑意,忙迎上前。
蓝梦姗身子怔了一下,没有抬头,神情淡淡的,捏起桌上的羊毫,在手中转来转去。
贺文轩对着她投来灼热的一瞥,抬脚跨进门中。
“太傅,你的腿怎么了?”宋瑾发现贺文轩走路时,倾斜向一侧,另一侧仿佛不胜其力似的。
贺文轩摆摆手,“不要说我的脚,太子,你刚才那一番话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啊?”宋瑾涨红了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小王……”
贺文轩从容地在书案边坐下,状似不经意地拿过蓝梦姗手中的羊毫,手指相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
“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明天就向皇上辞去这太傅一职。我不仅没教出一个未来的君主,而且还让他学会了逃避责任、贪图私欲、胸无大志。这太傅,我做得太失败了,不知皇上会不会惩罚与我?”贺文轩收敛起心神,故意叹息。
“太傅,太傅,”宋瑾忙摇手,“小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说了玩。你们都站着干吗,还不给太傅端茶,你们几个,帮蓝小姐收拾行李去。”他扭头对着一帮宫女和太监吼道。
贺文轩像是没看到他的讨好,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太子刚刚那口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你若真要把皇位让给冷炎,那就和皇上说去,皇上一定会非常慎重考虑此事的。正如你所言,免得流血、杀人。”
宋瑾这下傻眼了,慌里慌张地朝外看看,两手一拱,对着贺文轩深深一躬,“太傅,学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他向一边的蓝梦姗直挤眼,想让她帮着解下围。
蓝梦姗不知咋的,愣愣地在出神,耳朵根红了一片,气息加重。
“太子,”贺文轩坐正了身子,很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我故意斥责你,你从出生那天起,就被上天赋予了与众不同的责任,这是你无法选择的使命。你不能逃避,不能回头,不能想让,唯一笔直地向前走去。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满腹诡计,他们有的是满腔热血,对朝廷、皇上有着你无法想象的热忱与忠心。而这些人,会陪着你一路同行,所以你不必担忧什么。只要你心里装着南朝,装着天下苍生,你就会是个好君王。我再加一句,太子你心里一定懂得,你现在的太子之位,皇上为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沾染上了鲜血,你拭得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