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26)
一整天,直到晚上,林晟钰一步不离地守在昏迷不醒的曹显边上,喂药喂水,晚上还帮着换了一次药,自己反而不想吃也不想喝,晚饭拿来了也没动。好在虽然人没醒,但看起来呼吸平顺,伤口也没再出血,甚至烧都只起了一点,总的状况让他稍稍可以安点心,在夜深后困意袭来,不由地趴在曹显身侧睡去。
林晟钰醒来时,先听到了旁边的说话声。一睁眼,欣喜地看见曹显已经醒了,正半躺着和陈靖元说话。
“你先带他走吧,连同西蜀的人先回大营去。周启一的三千兵马也随你一起,他是原先禁卫队里出来的,服你指挥。如果何志毅敢动手,你也不用客气。”
“我担心殿下这边会不会有事?”、
“我这边能有什么事,他在这里会有些麻烦,早些走比较妥当。”曹显转头,看见林晟钰揉着眼睛的刚好醒来。
“晟钰,我刚刚和靖元说好,让他先带你回去,你继续在这里不太好。”
“嗯,我是离开比较好。”林晟钰低声应了,头却垂了下来,发热的眼眶一定不能让人看见,太羞耻了,怎么可以这么伤心呢?太自私了!明明离开才是对的,都连累得曹显差点丧命了,哪怕他不提,其实都应该主动离去,彻底断了关系,才是林晟钰你应有的情义啊。
“晟钰——”曹显看着林晟钰埋着头,悲伤地耸起的双肩,眼神里满是纠结,依旧苍白gān裂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最后什么也没说。
陈靖元出去开始召集西蜀将官,准备午前就启程回营。林晟钰打起jīng神帮曹显洗漱后,喂食药水和流食,一边平静地说一些两人的旧事,也照旧聊一点局势,努力让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依旧如初。吃完后曹显让林晟钰帮忙坐直了一些,并罩了外衣,遮住了包裹整截胸部的纱布。不一会儿,陈靖元领了周启一进来,曹显说了让他跟陈靖元先走,并有可能要帮着钰何志毅对抗的事后,周启一倒是很gān脆地说了声“得令”就应下了,且愿意听从陈靖元调令,果然如曹显所说,对陈靖元很是服从。
两人走后,林晟钰也要去集合准备出发了。
“你最知道了,我这身体,就这伤三五天就能下地蹦跶了,你不要太担心。”临走时曹显安稳地躺着,笑嘻嘻地安慰林晟钰。林晟钰哭笑不得,说是是是,就知道你逞能特厉害,但这次可是重伤,好歹悠着点,军医说不能动还是不要乱动了。
半晌午,队伍分拨开出,林晟钰跟随在书记官列队的最后,打马奔行,随着身后的临时营地渐渐远离,人也渐渐垮了下来,瑟缩着抱紧缰绳,空茫茫地任由马儿跟着前行。
正午,大军小歇的时候,陈靖元骑着马前后巡视,一眼见到抓着gān粮发呆的林晟钰,下马就过来了。往他身边一坐,顺手夺了他手里的gān粮塞自己嘴里。林晟钰看见自己的gān粮没了,转头看看陈靖元,也没什么反应,转回头继续发呆。
“至于吗?茶饭不思的,看你脸都白了,这可是在行军。”
“哦。”林晟钰又抓了一块gān粮,塞进嘴里使劲嚼,心里想着这可至于了——世道这么残酷,十几年的情谊硬被bī断了,而且是在他痴心妄想然后累及别人性命后。
“不过是十来天,就又见上面了,不要急嘛。不过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俩三年没见,刚见上又离开的,确实不好受,也理解。”陈靖元拍拍手,gān净利落地跨马而走,徒留身后林晟钰瞪圆着眼看他跑远,一脸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的傻傻表情。
跑了一下午,林晟钰终于知道厉害了,晚上没睡两个时辰,一天多没好好吃饭,这身体虚浮得根本不着力,硬挺着在坚持在马背上,冷汗除了一身。入夜后再不敢折腾,好好吃了晚饭后到头就睡,一觉到大天明后,jīng神才缓过来,理智也回笼了,心思回到了眼前该做的事上,重抄旧业——不,是前不久做过的事——描行军图,葛城这一路来的时候是急行军,没有时间画,趁回去的歇息间隙正好补上,且其他书记官看见了也主动开始帮忙,细化行军图这一项,俨然成了西蜀军里书记官的一项新工作。
三日后,队伍回营。迎接他们的是从并树撤回的宴常冀和少量留守将士,何志毅亲自带队去了柳岙和西沟一带,并没有回转。五日前大营有接到讯报,前方已大捷,缅军遭何志毅携优势兵力反杀,一击却敌,缅军一日内被杀溃而逃。按理,何志毅作为新到的主将,应该急于带兵回营,收编宴常冀这营兵马,并整肃军务,开始树威,如今不回,难道已经知道太子亲援,救下陈靖元后要找他算账,不敢回?打算在柳岙拥兵?如果这样,西蜀军就被分裂成了两队,朝廷也不会做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