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女私情不该是他此时可以肖想的,无奈老天偏偏在这个时候赐给了他甯儿和……凝雪。被国事所扰是他身为皇帝推卸不掉的责任,那家事呢?这些年来后宫中的争斗他向来都看在眼里,只是嘴上不说罢了。然方才皇后的劝慰和前几日甯儿的提点让他不得不面对,他该放凝雪走吗?
早在初见她时,他不是已下定决心要成全她和喁璇的吗?为何到了此时,他居然开始犹豫了。那样的女子,是男人都会想留在身边的吧。他该留吗,可以留吗,关于凝雪和湘妃间结下的梁子,今日在皇后那他已有所耳闻,她在逼他下决心,用命在逼。
凝雪的坚强他从来不怀疑,这宫里的争斗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让她值得去斗。若今日把他换成喁璇,怕是她早就把这后宫搅的天翻地覆了吧。
“皇上,天色冷了,怎么不回宫呢,加件衣裳吧!”伴随着轻柔的声音,凝雪的身影飘然而至。熟练的将手中的外衣替皇上披上后,她也学他一样立着。
方才呈公公着急的命人把她找来,说是皇上就这么立在城墙边三个时辰了,没有动过,谁的劝都听不见。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她找来,只是……替他披件衣服的能耐她还是有的,若要劝他回去休息,怕这世间也唯独只有甯儿一人有这本事了。
“朕想在待会,不用担心。”将凝雪替他披上的衣服收紧后,他淡漠的出声,不着痕迹的嗅着那外衣上淡雅独特的清香,似乎自己越来越隐不住那心底越来越浓的眷恋了。
闻言,凝雪自是识相,跟着皇上的这些时日虽不算多,但对于他们两来说也算是交浅言深了,皇上的心思她向来揣测不准,但此刻至少她知道该怎么做:“那凝雪就不打扰,先退下,皇上您还是要小心龙体。”
“你不要走!”喁琰突然转身有些激动的开口,这样的他连身旁服侍了那么多年的唯呈都觉得惊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了声掩饰了过去,继续道:“陪朕聊聊吧,一个人怪寂寞的。”
寂寞!这词让凝雪颇为吃惊,她从没意识到这什么都不缺的皇上也会有寂寞之时。这样的夜,这样的萧条背影,让她忍不住想到扬州那夜的喁璇。到底是兄弟啊,连寂寞时的感觉都那么相似,连……寂寞的理由都相似。
“不是为了甯儿,朕是一国之君,一个女人就算朕再爱她,也注定了不能牵拌我一生。”看出她的心思后,喁璇解释道。他不想让她误会。
“那是为了国事?”对于他能那么准确的猜出她的心思,凝雪一点都不惊讶。在喁璇面前她没有那习惯掩饰,也没有那必要。
“帘外雨潺潺,春意门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没有理会她,喁琰自顾自的吟道。
“李后主的诗,皇上怎么突然有了那么悲呛的感悟。锦绣山河,尽收眼底,莫非王土;有那么多忠臣誓死辅佐着,皇上又有那经天纬地之才。纵然现下局势比起前些年的确有些动荡,但也不是坏事,身为君王终于有了担当总好过在太平盛世下浑浑噩噩的安享一辈子。”凝雪深谙这番话不是她这身份该说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内宫不得cha手朝政。但眼见喁琰那沧桑的身影,她仍是说了。
“你还真是能让我一次次的惊讶,这后宫中的女人若是都有你这头脑,可以在旁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而不是只知道争宠的话,朕可能会轻松许多。”转过头,他直直的盯着凝雪,好奇这女子脑中究竟装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挣扎了许久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凝雪,朕的家真的让你那么难以忍受一定要走吗?”
家!他居然会把这紫禁城说成家,那话语里的挽留之意,再清楚不过。她该坚决的,坚决的为了自己的爱而努力。只是他那悲凉的口气,让她犹豫了。紫禁城内是否真的会有家的感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这男人真的是给了她如平民般丈夫的感觉。
“凝雪……皇上也常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只是朕的脆弱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开的了这口的,唯独你让朕有轻松的感觉。宁做寻常百姓,也不愿生在帝王家,王公贵胄不似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朕只是想身边能有一两个可以交心的女人。对你,是爱是敬还是欣赏,此刻朕自己都模糊了,朕只知道朕不想你走,突然就不想把你这么双手奉送给仪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