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蜂(6)
在昔日的那间明亮到几乎令所有虫族厌烦的囚笼之中,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一只因年幼而无能为力的蜂后,一只因血脉过于稀薄而只能等死的工蜂。
蜂后因为受伤加过度的饥饿而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发出细碎的□□,在痛苦之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场景,他也并不感到悲伤,因为这是他在踏上这片战场上就早已注定的结局。
既然早已知道自己会在某一时刻死去,又为什么会感到绝望和恐惧?
眼前的白色渐渐淡去,瞳孔前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糜丽光彩,蜂后连伸出手的动力都没有,只是看着光彩破碎复又新生,他知道这是幻觉,是濒死的幻觉,但这对死亡的意识也随着死亡的到来而消逝。
时间流逝,意识消逝,蜂后陷入沉眠。他以为这将是永久的黑暗之乡,没想到还会回到尘世。
自己正平躺在地上,隐约感到有什么正流淌尽自己的口中,蜂后费力地张开眼皮,自从进了这间监狱以来就一直自己呆在角落里的狱友不知何时蹲在了自己的眼前,在朦胧的视线中蜂后什么都无法看清,只记住了那个味道,他鲜血的味道。
“我竟然无法坐视着你死去,”狱友冲自己俏皮地眨眨眼,随手将已经在愈合的手腕又划开一道伤口,已是涓涓细流的血液又一次淋漓而下,“你在蜂族中的等级应该还算蛮高的吧,竟然连我都会受到影响。”
腥甜的,美味的,滑过喉管的——食物。
食物……这是食物……
我的,食物。
求生的本能和进食的欲望压过一切,蜂后突然bào起,将狱友压倒在地上,尖锐的牙齿直接咬破那正流着鲜血的手腕,在利齿刺破皮肤的那一刻,蜂后感觉到狱友颤抖了一下,但最终在他的血脉威压之下,复归平静
“等,等等……”他的狱友呐呐的说。
蜂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眼,猩红的眸子怨怼地横了他一眼。狱友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感慨“真,真好看,我从没想到过你们会长得这么犯规……”
蜂后并没有顾及到狱友的震撼,自顾自地吸食着身下之人的血液。他承认,他第一次感到恐惧了,是这血液带来的恐惧,是这吸食血液的自己带来的恐惧,是在死过一次后对死亡的恐惧。
他感到后怕了,在死过一次之后终于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什么之后,对那种濒死之境的恐惧。
这只没有名字的怪物在那一刻,在拥有了名为恐惧的情感之后,终于可以称为一个活着的生命了。
而这一切的见证者只有在场的另一个生命体。
他是见证者,他是亲历者,
也是他带了了这次新生。
不过蜂后那时候想杀死他,被饥饿驱使,被进化的本能驱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对那时候的蜂后来说,跃起和短暂地释放威压已经是最后的潜力,他已经没有任何的行动力了,狱友很快戳破了他的这层纸做的华服,将他推开,以防他真的将自己杀死。
蜂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等待着腹中的食物消化,脸色惨白的狱友捂住手腕,瘫坐在蜂后的身边,颤颤巍巍地吐槽道:
“你小子可真下得去口,险些被你那副纯良的样子给骗了。”
狱友将手掌拿开,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五官扭曲了一下,复又将手掌盖上,他转过脸来,对蜂后吐了吐舌头,
“你可给我记住了,我叫洛洛。”狱友故作恶狠狠地说,“你小子可欠了我一命,别忘了。”
洛,洛……洛,洛……
洛洛,洛洛,洛洛。
舌尖弹起,复又放下。
蜂后第一次学会了怎样使用人类的躯壳来发出声音。
“洛洛……”
“嗯,”洛洛点头,满意地摸着蜂后的头,“我已经说了我的名字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名字?……”蜂后迷惑地看着洛洛。
“你没有名字?”洛洛碎碎念着,“那可有点糟糕了,那我以后可要找谁要债啊?”
洛洛不是没有看到蜂后天真的表情之后的渴望,但他知道那份渴望是什么,可他不想回应。
他不想回应那份渴望。
为他人取名意味着一份承诺,意味着一种责任。眼前的这只跟他以前的玩物不同,对于以前的玩物他尽可以给他们取小名,因为他承担得起那份责任,但他注定无法回应眼前的这只虫族。
从他们相见之前,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所以洛洛装作没有看到。
“我,我,”蜂后费力地抬起手,抓住洛洛的小指,像是担心洛洛会因为他没有名字而抛弃他似的,诺诺地说“我会偿还我的债务,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