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晕过去后顺势开始熟睡的阿砚,自然不明白自己这具小身体这个时候是睡在多么尊贵(可怕?)的一个人怀中。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吧,她竟然是睡得分外甜美。
睡得分外甜美的她此时已经开始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她的第六世。
第六世的她,出生于世代行医之家,自小精通医术,小时候可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神童。
在小神医阿砚六岁的时候,南方澶州闹瘟疫,小小年纪的她跟随父亲一起前往灾区。当时母亲一再劝阻,她却坚持要去。
第五世的那个女土匪阿砚其实杀了不少人的,如今重活一世,她回忆曾经,抛却了曾经的那些怨恨,平心静气地反思,开始后悔起来。
说白了,她想赎罪。
当然了,除了赎罪,她还有一个侥幸的想法。
五生五世,她都是因同一个人而死,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怕死一次,不怕死两次,却怕生生死死就这么轮回。
她想打破这个诅咒。
如果小小年纪的她跟随父亲前去瘟疫区,能够救了许多人性命,对她来说自然是功德一件,即使她死在那里,也算是死得其所,至少能摆脱被一个可怕男人害死的噩梦。
等她到了澶州,这才发现疫情要比自己想象得更为严重,几乎半数以上的人感染了瘟疫,许多人死去,郊野里全都是焚烧的味道。
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阿砚不顾自己的安危,开始救死扶伤,她用她那小小的身体熬药,亲自去喂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也不嫌他们脏,也不怕被感染瘟疫。
很快她的名声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有个六岁的小大夫,犹如观世音旁边的玉女一般,能够救大家性命。
那一段时间,阿砚其实心里总是充满了悲伤,她看到人们痛苦,惧怕,挣扎,呻吟,然后死去,周而复始。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杀过的路人,以及睡过的男人,再想起自己曾经的那几生几世,便开始茫然起来。
她是谁,来自何方,又为何在这芸芸世间流连不去?
万事总有因果,什么是她的因,什么是她的果?
那一天,她在吃过晚饭后,来到了郊外胡乱溜达。
经历过瘟疫的澶州城外,空旷到几乎看不见人烟。夕阳下去,落日余晖染红了周围的一切,悲壮而璀璨,那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马蹄声。
远处,有一个人骑在马背上,逆着夕阳缓缓而来。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夏风将他不羁的黑发和薄软白衣吹起,黑发白衣在风中飘荡,他看着不像世间人,竟仿佛谪仙一般。
阿砚睁大那双六岁小姑娘的水润双眸,努力地去看。
她真希望来的是一个世外高人,可以解答她那个六世不能解开的谜底。
可是她到底失望了,来人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一个俊美的小少年而已。
他看上去十岁出头的样子,稚嫩的身形略显纤细,清冷俊美的脸庞,仿佛刀裁一般的眉生得极为好看,细长的眸子里没什么神情,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绝世的风华。
他实在长得好看,好看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别人说阿砚是观世音菩萨身边的玉女,救死扶伤,可是阿砚看到这少年,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玉女呢,这少年真真是天上金童。
那小少年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也仿佛有些诧异,微微蹙了下好看的眉。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少年居高临下地问阿砚。
阿砚歪头打量着小少年:“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心里暗暗地补充:你怎么这么好看呢!我喜欢!
小少年见她形容稚嫩,神情单纯,只以为她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当下翻身下马。
“这里闹了瘟疫,你速速离开吧,要不然万一传染上,可没什么活路了。”
小少年好心相劝。
阿砚听了,却是扑哧笑出来,她凝视着少年的脸庞,却见他额头发际线那里竟有个美人尖,越发显得那张脸精致动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少年呢,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阿砚一颗心都在噗通噗通跳。
尽管她拥有六世记忆,可到底现在这小身体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呢,看到比自己大几岁的小男孩,情不自禁有点脸红心跳,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才不怕瘟疫呢。”
她开始在绝色小少年面前吹牛——当然这也是实话。
小少年看她明明娇滴滴的小人儿,却口出狂言的样子,不但不觉得滑稽,反而越发觉得她可爱了。
这世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小妹妹,明明跟块嫩豆腐一般惹人怜爱,却非要说出大人话,做出大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