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听着这个,无力地点头:“好……以后天天把粥熬糊了就是。”
这几日她依旧忙碌在厨房里,每日精疲力尽忙得憔悴不堪,夜晚还会被叫起来一次去给萧铎做宵夜,而且必是要做一份葱cha糊粥。
如此几番下来,她也实在是受不住了。
虽说厨房里有各样食材任凭她取用,可以做出各色花样来为自己调理身子,可是阿砚却明白,那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的。
她现在每晚都难以入睡,有时候刚合眼就是各种梦,梦里光怪陆离,有柴大管家,也有萧铎,更有非天,那些梦境犹如一锅糊了的粥般在她脑中回荡,可是当醒过来后,她心中只留下一片惊悚,却丝毫不能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日傍晚时分,好不容易忙完了,她身上裹着一件棉衣,麻木地走在院子里,此时眼瞅着已经是快开春了,院子里不再是一味的颓废荒凉,在那枯败枝叶间偶尔能看到一点惹人的绿色。
她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春日的气息,心里却是有万千情绪。
也不知道父母弟弟如何了,还有何小起,至今没听人提起过呢。
正想着呢,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轻不重,颇为均匀,一听便不知道不是寻常人等。
阿砚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意识一个模糊,猛然转首看过去。
却见枯木小径之间,是一身玄黑长袍的萧铎。
许多日子不见,他眉眼依旧是往日模样,可是却已经是神色冷漠,仿佛冰玉雕刻一般,那幽深的眸子清冷到犹如万年寒潭一般,看不到丝毫的波动。
甚至于他看到阿砚的时候,也仿佛看到个猫狗一般,那眼神丝毫不曾停留,就那么清冷淡漠地滑过。
这样的萧铎,实在是陌生的,可是又是熟悉的。
这不就是曾经那个视自己如无物的萧铎吗,那个会抬手间随意结果自己性命的萧铎。
阿砚低下头,咬唇,心口开始隐约作痛。
其实也不是没有疑惑过,为什么这一世那个熟悉的萧铎和往世截然不同,如今她才懂了。
萧铎依旧是那个萧铎,只不过自己这一次和他相遇的早了。
冰冷陌生的眼神原本已经滑过,可是却又重新落到了阿砚脸上。
萧铎微微拧眉,低哑清冷的声调淡淡地问:“哪里来的丑丫头,不知道规矩吗?”
阿砚听得这话,微怔,万般情丝自心头掠过,却不知道那滋味是惆怅还是苦涩。萧铎的话语疏远冷漠,仿佛她和他,从未相识过一般。
她走上前,跪下,恭敬地道:“见过九爷,给九爷磕头。”
萧铎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冷笑一声,语气中是满满的嘲讽:“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阿砚乖巧地答道:“这府中又有哪个如九爷这般龙章凤姿?婢女自然猜测您便是九爷。”
萧铎听到这话,垂眸审视了她半响,却见寒风吹拂下,她细碎的额发在那白净的额头上瑟缩颤抖。
他眸底倏然变了颜色,骤然抬眸看向别处,冰冷鄙夷地道:“一个丑丫头罢了,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说完,他一撩袍角,拾阶而上,径自往枯木深处走去了。
阿砚抬起头来,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却见那背影削瘦寂寥,袍角飞扬间原本是该飞扬洒脱的,可是此时却透出一股凄冷的无奈。
其实这么多辈子了,自己和他的缘分也就那样吧。
一面之缘,生生死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魔咒。
她打不破,便不再强求。
其实萧铎的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他脚底下犹如尖刀铺地,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脚底剧痛难当,鲜血淋漓。
他没有回头看,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就在他的身后,阿砚一定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
据说她失忆了,可是他知道,她应该没有的。
好好的怎么会失去记忆呢,她不过是为了蒙蔽自己而装傻罢了。
就如同她在自己面前装作不会说话,傻乎乎地把自己当一只猫,其实都不过是厌恶自己罢了。
那一日几乎将她活生生掐死,如今又冷落了十几日,也折磨了她十几日,她——可曾有半点的后悔?
萧铎僵硬地命令自己抬起脚来,不要回头看,就那么一直往前走。
假如这个时候阿砚能叫住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不,其实不需要解释,只要她叫住自己,让自己停下来,他就可以原谅,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当萧铎一步慢似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条小径的尽头,身后依然不曾传来任何声响。
小径深处,其实是一片荒芜萧瑟,枯叶满地,枝桠覆霜,偶尔间有些许残雪不曾融化,冬日里的衰竭依旧笼罩着这里。抬头间,是灰蒙蒙的天,其间有光秃的枝桠,并寂寥凄清的鸟巢孤零零地高悬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