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个人随着众人一起上马,追随上高璋朝着山上方向行去,一路上竟然还算平顺,也没个阻挡,待走到半山腰时,一个拐弯,面前竟然陡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却见前面是一片平台,三千儿郎众星拱月一般拥簇着的正中间,一把木椅,木椅上赫然坐着一个少年。
黑发垂下,墨袍飞扬,面目削俊清森,淡然自若地坐在高台之上,俨然如坐在自家后院赏花赏月一般。椅子旁边有一木桌,木桌上有一个茶壶。
少年正是路放。
严嵩一个激灵,如见到恶魔一般,他是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在都城的天牢里,这个当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年是用怎么一种眼神看着自己,那种仿佛要用眸光将他剁成ròu泥一般。他也从来不曾忘记,这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在沙场之上有着怎么样的英姿和手段,足以将一百个自己瞬间碾做粉尘。
严嵩脸色苍白地哆嗦着,试图躲到众人后面,也幸好这时候大家的目光多放在路上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此时的路放,仿佛也没有注意要严嵩,只是目光含笑地望着高璋。
高璋激昂而上,森寒逼人,此时忽地夸下坐骑一声长嘶,他陡然顿下,却见那人淡定自若,谈笑于自己面前。
他面上深沉含怒,□□伸出,凛冽气势几乎要毁天灭地:“路放,你果然还活着!”
路放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抓着茶壶,茶水汩汩,一杯茶倒就。
路放俯视万千兵马,轻笑道:“高大将军,喝茶?”
高璋眸中淬了冰霜一般,几乎要将路放穿透,发出的话语确实低哑坚定的:“你活着,但是你要找死。”
路放摇头,对着高璋轻叹:“高璋,这一仗,你又败了。”
又败了?
高璋想起昔日情景,气极反笑:“路放,你以为纠集了一群乌合之众,便能将我打败?我记得你昔日运筹帷幄意气风发之时,可不曾如此幼稚可笑!”
路放收起笑来,起身而立。从下往上仰视过去,只见他身形清颀,英姿飒飒,淡然俯瞰群山,仿佛将世间一切变化尽收眼中。
高璋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看着今日今时的路放,却忽地想起往日。往日之路放,犹如出鞘寒剑,锋芒四射,锐气如虹,凛冽之势几乎常人不敢直视。
曾几何时,如今路放,却能够将一股锋芒尽数收敛,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态。
高璋心中微动,又想起南蛮王庭如今形势,飞眉便压下,眉心微锁,握剑之手也紧了几分。
此时的路放,微抬起手,俯瞰那山下一片混战,笑道:“高璋,你看,你为了围困我两万路家军,将兵力散成巨龙长阵,娓娓排开,可是如此一来,却是分散了兵力。如今平定将军,镇西将军,左统将军,安乐将军,孟将军,以及大炎山寨诸位英豪,都已经聚集此地,分六路进攻,犹如六把钢刀,将你的巨龙斩成数段。”
高璋闻听此言,心中微惊,却是不信,可是待回首望过去时,脸上顿时失了几分颜色。
他原本在山下,一心关注山上情景,自然不把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也想着这群人勾心斗角,哪个能真战,又有谁敢真打起来?
可是如今来到半山腰,俯瞰下去,在那皑皑白雪之上有人头攒动,那形势却是一目了然,他的巨龙长阵已乱,隐隐有溃散之势。他是万万不能料到,这各处来的人马互相牵制之时,又却把他的南蛮大军长龙也牵制起来,竟然形成了浑然天成的精妙围攻之势。
而这时候的路放,迎着猎猎风声,负手而立,长袍飞扬,胸有成竹地下了断言:“高璋,今日今时,便是你南蛮二十万大军葬身之地。这一次,不是我路放要亡你,而是天要亡你。”
高璋何等人也,马上想透其中关节,几乎能摄人心魂的黑眸,如寒霜一般射向路放。
一旁多湖却俯首低声劝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听信路放危言耸听之词,此时我们若速速下山,重整兵马,想来不至于败。”
高璋心中所想却远比多湖要深远,他紧绷着下巴,只沉默半刻,最后看了那个高站在平台上的路放最后一眼,咬牙陡然下令道:“撤!”
严嵩原本吓得腿软,此时听到高璋说要撤,顿时心里一松,脚下差点跌倒,连忙混在队形中间随着大家往回跑。
谁知道路放的目光忽然扫向严嵩,如刀一般,严嵩激灵灵再次一哆嗦。
路放唇边泛起一个冷笑,却没说什么。
待一群人撤下山来,高璋马上下令鸣金收兵,各路人马从巨阵撤回,依次整合,并向大炎都城方向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