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嘉听着曼陀公主语气中的嘲弄,脸色铁青地盯着怀里的阿宴,半响之后,咬牙道:“阿宴,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带着你逃到北羌去,我们重新开始。”
若是之前,阿宴一定斥他异想天开,不过此时,她虚弱地合着眸子,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了。
她只想闭着眼睛养神,只盼着容王赶紧找到自己,将自己救出去,只想着两个小家伙见不到母妃是不是会哭,容王一直寻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她正想着这个时候的,沈从嘉将一碗稀粥送到她面前,命道:“喝了它!”
阿宴恹恹地睁开眸,扫了眼那稀粥,明明稀粥散发出的味道应该是诱-人的,明明肚子里已经吐得只剩下些许白水了,可是腹中却开始回荡起一阵恶心感,那是一种掺杂了饥饿感的恶心。
沈从嘉见她只呆滞地望着那粥,也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好劝道:“你先喝了它。”
说着,凑上前,掰开阿宴的嘴,想强她喝下。
可是谁知道他刚一靠近,阿宴闻到那越发味道浓郁的粥,顿时一阵反胃,于是“哗啦”一声,将适才喝下的一点水尽皆吐了出来。
就这么喷了沈从嘉一头一脸。
曼陀公主握着长剑,英姿飒慡地站在那里,挑起眉冷笑道:“看看你这心上人,也亏得你能忍下去!”
阿宴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吐到了沈从嘉脸上,不过她也不及多想,这边一阵阵的干呕再次涌上来,这次却是没什么可吐,只是发出难受的“呕”声。
沈从嘉眉毛额头上稀拉拉地挂着阿宴吐出的浊物,头发更是黏糊糊地粘在脸颊边,他望着一直呕吐不止的阿宴,脸上的神情晦暗难以辩解。
良久后,他起身,冷道:“你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阿宴用手捂着喉咙,艰难地制止了呕吐之感,颓然地摇了摇头,虚弱地道:“若是孩子没了,我也死。”
沈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宴:“以后你跟着我,我会让你有其他的孩子。”
阿宴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从嘉拧眉:“萧永湛固然有滔天权势,可是我将来总不会比他差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设法站在这个天下的高处,去俯首世间芸芸众生。萧永湛能让你过上的日子,我也能让你过上。”
停顿了下,他艰难地道:“阿宴,上辈子是我对你不好,其实你死后,我每天都活在煎熬中。萧永湛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也认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活该受那些折磨。可是阿宴,我受了这么多惩罚,难道还不够恕罪吗?”
曼陀公主听到这些,眯了下眸子,转身提着剑走远了。
这种故事,她已经听到了一遍,可不想再听第二遍。
而且,现在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什么情情爱爱。
握着长剑的曼陀公主,遥望着苍冷的天空,想着自己对那男人施展计谋,他果然中计的样子。
她美丽的眸子中有那么一刻的动容,不过片刻之后,那丝动容就随风而去了。
她是不应该忘记,是什么人害死了她的兄长,又是什么人让她羌国的子民过着困顿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就是仇恨,是国仇,也是家恨。
☆、182|9.18
阿宴半靠在一块石头上,有气无力地听着沈从嘉絮叨,那语气中竟有几分哀怨,不由唇边泛起冷笑。
沈从嘉见她对自己仿佛不屑的样子,一时想起上一世,那个笑颜如花陪在自己身边,红袖添香,用崇拜的目光跟着自己学书法的女人。
他心里泛起凄凉,难过地道:“阿宴,你知道吗,自你去后,我心里有多难过?我后来活了多久,就后悔了多久。我不爱那些妾室,我心里只爱你。”
阿宴木然地睁开眸子:“沈从嘉,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却渐渐明白了,情爱原本应两厢情愿,以前我痴痴地等着你,盼着你回心转意,其实那都是痴人做梦。如今我放开了,真的是把你给放开了,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
沈从嘉听着这话,却又钝刀割ròu一般,心痛难忍:“阿宴,你说你如今不爱我,是不是因为萧永湛?如今你满心里都是萧永湛,再也没有我,是不是?”
阿宴轻轻地抚着小腹,木然地望着远处的山,喃喃地道:“沈从嘉,那一天,我病得要死了,外面很冷,我衣衫单薄被褥僵硬,我渴了,想喝一口热茶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多么盼望着你能出现,我已经不求其他,只希望临死前能把自己一直没有勇气送出去的荷包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