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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万道:“公子亦知晓,少府所造之物,以工艺精绝闻名,这般断口,非人工不可为。当年先公出事之后,先帝以渎职之罪将在场从人全数处死,却只字不提缰绳之事,若非公主暗中打通关节,此物亦已被焚毁。”
顾昀目光深沉纠杂,好一会,把缰绳放回木盒,移开视线。
“母亲要我如何?”他深吸口气,道。
何万微笑:“公子回师京城时,并无陛下诏令,虽救国立功,岂知陛下心中无所芥蒂?古来功高盖世者,或为鱼ròu,或为枭雄;而如今棋局尽在公子手中,怎么走,全凭公子决断。公主还要小人告知公子一句话,”他声音清晰:“先帝与先公,当年亦有君臣同榻的情义呢。”
顾昀看着他,风从大帐外吹来,烛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摇曳的阴翳。
曹让走到帐前时,看见顾昀站在帐外,背对着这边,似乎正望着远方的夜色出神。
“将军。”他走上前去,一礼。
顾昀转过头来。
“拔营时辰已到。”曹让说。
顾昀却没有答话,双眸深黝,火光中,似有什么在那目中泛起。
“将军?”曹让微讶。
顾昀转开眼睛,颔首:“鸣角吧。”说罢,转身朝帐内走去。
号角声在夜空中低低响起,将官大声催促,军士忙将篝火熄灭,收拾行囊准别列队。
“上马上马!“余庆吆喝着,飞身跳上马背。
谢臻亦从地上起来,拂拂身上的糙叶,就着路旁的大势上马。
军士们很快收拾妥当,在号角的催促下,点起火把,列队重新上路。夜里寒气重,离了篝火,人人不禁跺脚,伍长们不断鼓劲,让他们走快些好驱寒。
步伐声急急,伴着火把的光照在原野中铺开去。路旁村庄的几户人家被惊动,打开窗来查看,见到密密麻麻的军士走过,吓得赶紧阖起。
顾昀双目直视前方,马背颠簸,身上铁甲的鳞片细细撞动。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影,顾昀转头,却见谢臻稍稍落后,正与他并进。
“我说过将军此番甚险。”谢臻望着前面,淡淡道,声音不远不近,正好传入顾昀耳中。
顾昀看着他,片刻,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既如此,使君跟来做甚?”
谢臻看他一眼,神色澹然,片刻,亦笑笑。
“你若护不得她,我来。”他低声道,说罢,轻叱一声,纵马朝前方奔去。
太阳出来,渐渐升高。空中漂浮的薄雾渐渐被光照冲淡,多日的阴霾之后,竟又是一个晴天。
京城之中,却没了往日晨早的热闹。大街上,人影萧索,平日里赶早忙碌贩夫走卒仿佛全不见了;即便是正值圩日,东市里亦一片冷清。
马蹄声从大街上传来,时而可见到成队的戍卫军士持着兵器走过。
皇帝刚恢复朝会,鲜卑突袭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一夜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虽然京兆府连番出榜安民,可街上时而匆匆奔走而过的军士和戒严的城门却又教人放心不得。
据说夜里,有人曾登上京城中最高的樟山向北眺望,看到了雉芒关上的燃起的烽火。
乐安宫中,宫人们或侍立,或给堂上的端坐的妃嫔们奉上茶点,无一例外地揣着小心,走路也不敢大声。
上首,太后正襟危坐,缓缓抿下一口茶汤。
她的视线在众人之中微微扫过。妃嫔们端坐着,却目光闪烁,一个个闭口不语。相比起来,皇后窦氏却淡定得多,眼眸微垂,一贯面色无波。
太后将茶盏放在案上,抬眼,面容之间不掩疲惫。
“陛下今晨可安好?”她缓缓开口道。
皇后抬眼,在座上欠身,答道:“妾今晨往紫微宫中时,陛下已早起,气色较昨日已大有改善。”
“哦?”太后看她一眼,片刻,问:“如今专司紫微宫的太医是何人?”
皇后道:“是太医署袁医正。”
太后颔首,收回目光。
“陛下身体方愈,又为国事cao劳。后宫之中,皇后更当尽心,勿使陛下添忧。”她说。
窦皇后一礼:“敬诺。”
太后转向一旁的内侍,吩咐道:“袁医正医术精进,服侍天子功不可没。从我库中赐他彩帛三十匹并黄金十斤。”
内侍闻言,忙一礼:“敬诺。”
“尔等回去吧。“太后揉揉太阳穴,对嫔妃们淡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各有惊疑不安。
小窦夫人忍不住,正要开口,袖上却被一扯。抬眼,窦皇后目光斜来,面上的神色却是平静。
“妾等遵命。”只见窦皇后向太后一礼,声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