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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坐在马上,看着阿四回来,问:“如何?”
阿四把老叟的话说一遍,沮丧地说:“还须等明朝。”
顾昀唇角微微扬起,望向前面的道路,低叱一声,打马向前。阿四和后面的马匹车辆纷纷跟在后面,辚辚走起,大路上扬起一阵淡淡的尘雾。
老叟看着他们离去,荷着锄头,继续地朝村子里慢慢走去。
馥之一早醒来,天色还带着些昏暗。
她起身穿好衣服,下榻穿上麻履,洗漱过后,推开房门,一阵晨风夹着微微寒意迎面而来。
头脑中残存的睡意倏而全无,馥之拢拢身上的衣服。七月时节,山中的秋意总比别处来得重一些,夜里还须盖上一层被褥。
不远处的庖厨已经升起了炊烟,馥之走过去,只见白石散人的两个药童正忙里忙外,灶上热气腾腾。
“可做好了?”馥之走进去,问道。
“好了。”一名药童答道,说完,盛出一碗汤药和一碗热粥,放在盘上,交给馥之。
馥之接过盘子,小心翼翼地端出去。
房中,姚虔已经醒来,坐在榻上。旁边,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坐在席上,正与他说话。
见馥之进来,姚虔微笑:“如何来得这般早?”
“叔父也是起得早。”馥之笑而答道,将汤药和粥食放在案上。她看向那道士行礼:“真人。”
老道含笑,还礼:“女君。”他号为凌霄道人,颇有名望,与姚虔多年相交。月初时,凌霄道人到太行山来探望姚虔,便一直留在此处,两人常谈些玄理,却也为病重的姚虔解去不少烦闷。
馥之看向姚虔:“叔父须及早服药才是。”
姚虔颔首,依言坐到案前,仔细进药。
馥之看着他的样子,心中稍稍松下一口气。
或许真是心情畅快的关系,姚虔近来精神好转许多,服药吃食,再不像过去般勉强,病势也随之减轻了些。她看向凌云道人,先前,她曾担心道士来访,姚虔又要起那些虚无的心思,可是这回,自己倒该多谢此人才是。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半百的年纪,精神矍铄,正是白石散人。
见姚虔已起身服药,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与众人见过礼,径自在姚虔身旁坐下。
“少敬这几日康健不少哩。”白石散人替姚虔把过脉,亦惊奇道。说着,他转向凌霄道人,喜道:“还多亏真人来到,否则,此病棘手。”
凌霄道人笑笑,道:“区区之力不足言也,当是姚公福泽深厚。”
“都是子舒的功劳。”姚虔温声道,忽然,他看向馥之,笑了笑:“为身体康健些,才得安心。”
馥之微微一怔。
白石散人看看他们叔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少顷,却与姚虔聊起些日里的琐事。闲谈间,姚虔已用过粥食。
馥之收拾器具,行礼退下。
待回到院中,馥之抬头,太阳已经出来了。屋舍四周,山林环抱,篱笆下溪水潺潺,映着阳光更是可爱。
馥之正向四处走走,忽然,闻得细微的弦音从屋子里传出。她讶然,走回去,只见室中,戚氏正整理着一些旧物,将一把箜篌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看到馥之来,戚氏皱眉道:“夫人,这箜篌也该时时拿来拨一拨,万一生了虫,可就毁了。”
自从成婚以后,戚氏就不再称她女君,改称夫人。馥之觉得不惯,曾建议说既不在顾府,可不必着急改口。戚氏却不肯,说这般称呼乃是女子成妇才能用的,馥之该高兴才是。
馥之看着那箜篌,心中生出些愧意。
那是母亲甄氏留下的。当年姚虔将馥之送来太行山,馥之最大的行李就是这箜篌,常常自己弹给自己听,以解思念。今年年初,馥之随姚虔离开,半年才回来,这箜篌却是放了许久了。
馥之将箜篌接过,仔细看了看,见并无虫蛀生霉,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她回到室中,在席上坐下,将箜篌放在膝上。手指拨在弦上,音有些走了,却仍是淳厚。她看着箜篌,片刻,信手缓缓拨来。
琴音在室中淙淙响起,纯净如清泉,胸中气息也渐渐舒畅。
一曲在指下缓缓完毕,馥之调调弦,忽然,发现门口的光照似被什么堵着。
她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立在门口,光影将他的脸衬得掩得黑黝,唯双眸中的目光和唇边的微笑入目,温和而熟悉,恍若梦中。
秋兰
琴音戛然而止。
馥之望着他,从榻上站起来,又惊又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姊!”忽然,一个粗哑的声音激动地响起,阿四从门身边挤出来,望着馥之,双眼明亮,便要奔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