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世上万物皆为之面红心跳,大地欣然复苏,美丽的呼伦贝尔糙原终于展颜。
他俯下头,在她靠近他胸腔的侧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带给她清晨梦醒时的问候。
春季是呼伦贝尔糙原上欢庆丰收的季节,因为这是糙原上的牛、羊、马、骆驼刚接完春羔,这对牧民来说,金秋时节收获了累累硕果一样,在这个季节牧民们忙于给羔羊登记,给两岁的马驹打马印等冒着是糙原上最喜气洋洋的时节。
不远处,一片赤色奔腾而来,激起扬沙漫天。
饮马人持着长长的马套一声呼喝,溢出蒙古长调的悠扬,在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将人从暖洋洋的春梦中勾脱出来,忍不住要看一眼,着奔腾着的赤色马群和扬鞭引歌的牧马人。
揉着惺松的睡眼,莫寒有些艰难地转头向前看去,穿着蒙古长袍的年青小伙正赶着一群赤红色高头大马向着他们而来,眼看着两队人马越来越近,那年轻的牧马人竟没一丝闪躲的意向,而完颜煦出了勒缰停马外,再无任何反应,她不禁喃喃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啊……”
“是驯马人。”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糙原上的马都要经过驯化才能乘骑,眼前的这一群是经过挑选的好马,是要送去燕京的。”顿了顿,完颜煦扬手喊道:“胡尔诺,上去问问。”
“领命。”胡尔诺一夹马肚驱马上前,那牧马人两忙下马行礼,态度谦卑。
二人交谈几句,胡尔诺便调马回头,对完颜煦拱手低头道:“禀王爷,是左巴尔虎部的马,先赶一部分来请王爷过目,王爷满意了才交去燕京。”“胡尔诺你看好了,挑几匹最好的留下,其他的录好了安排送进京城。
这些个蒙古人,非要等到本王率大军来了才知道怕,这么拖着不送,莫脱里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一扬马鞭,领队向前。
莫寒复又钻回他怀里,临睡前不忘咕哝一声,“完颜煦,原来你是包租公哦!”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糙低见牛羊。”大大地伸个懒腰,深深吸一口糙原上洁净无尘的空气,感觉全身都舒展开了,午后的风吹得温柔,仔细体味,似乎还能寻到一丝暖意。
无法言语的幸福感充盈在心间,她随意地向后倒去,稳稳地落进完颜煦怀里。
“嗯————好舒服。
在这里呆一辈子也不错啊。”“哦?这下不悔青了肠子肚子腰子和那什么子宫了吧?”言语中全是笑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竟记下这段莫名其妙的口头禅。
“一辈子?呆个半年你就能腻味死。”正欲反驳,抬眼却见黑压压一群人簇拥而来,几乎是仆倒在地,用蒙语高声呼喊着,一拜再拜,而完颜煦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仿佛在霎那凝滞,跪倒在地的族长少说也有六十岁,此刻正颤抖着双手,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出声。
莫寒虽然有些看不过去,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示,闭上眼,似睡非睡。
之后便是一阵鸡同鸭讲,听得人难受,好在完颜煦话并不多,但句句冷硬,带着她所未见的气势。
年迈的巴尔虎部族长由儿子搀扶着艰难地起身,始终低着头,战战兢兢,只是扶着他的年青男子一脸愤然地怒视着完颜煦,仿佛要冲上前捅他一刀。
完颜煦翻身下马,继而抬手将莫寒抱下马背。
族长莫脱里缓步迎上前来,完颜煦颔首提步向前,却始终抓着莫寒的手不放,而莫寒也懒得同他闹,索性由他拖着自己走。
夜色来临时,古老的蒙古包前点燃了熊熊篝火,干燥的木柴不断“噼啪”爆出火花。
似乎是值得庆祝的节日,美丽的蒙古族少女穿着艳丽的衣衫在客人面前载歌载舞,如果不是合剌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啰嗦,她完全无法想象这竟是被宰割的时刻。
这片土地上最高大的骏马,最肥硕的牛羊都将在明日清晨被送去京城,而巴尔虎部的人却要在这赤裸裸的掠夺下,将所珍视的东西双手奉上。
看来,完颜煦不仅仅是包租公,更是在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的强盗。
那有怎么样呢?个人有个人的命运,蒙古族人被压迫被掠夺,已然是注定的事情,她救不了任何人,也不指望任何人来救她。
忽然间一阵轰然大笑,一小队三四十个蒙古少女站在篝火前,却是难以言喻的表情,那娇羞的笑靥始终掩盖不住深层的恐惧与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