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勉有些恼了,气鼓鼓地揉着略微发红的脸颊,再抬眼看去,那人仍是丝毫悔意也无,那弯月似的眉眼却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任由纤巧在肩上罩上一层厚重的披风,她侧过头向躲
在角落里嘟着嘴巴,满脸委屈的遥勉伸出手,“年初一,按理说是要去延福宫给皇后问安的,今日我陪你一同去,愿意么,三殿下?”
遥勉愣了愣,静静看着眼前苍白得有些病态的手,眼角略微有了湿意。他最不情愿的便是去延福宫,去向那从五品太府寺少卿之女请安问好,而四周那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更令他恐惧,唯恐不能再失态,唯恐让母后失望。
而今,终于有人可以让他暂时倚靠。
“遥勉,再不走可真要晚了。”语毕,她便去牵遥勉的手,微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进延福宫时遥勉并未依礼跟在莫寒身后,而是照着她的吩咐紧紧挨在她身侧一同入殿。
是否听闻内侍通报是她与遥勉一同来时便已觉惊异,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一探究竟,从而莫寒踏入正殿时所见的便是众人翘首以待的情景,不由得在心底暗笑,这样的心情她许久未曾体味过。
每一个人都在猜测她要做什么,答案五花八门,而谜底永远不会是他们所想的那一个。
因为目标不是此刻元庆殿内任何一人能猜到的。
与人斗,其乐无穷。
由近及远,延福宫众人一一行礼,状似恭顺。
“是我惫懒,连累着三殿下也来晚了,是我的过失,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莫寒作势行礼,皇后早她一步起身,恰恰将她扶住,忙宽慰道:“长公主言中了,应当本宫亲自去玉华殿给长公主问安的。”回头又对两侧侍女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快请公主上座。”
莫寒笑,“皇后温良贤淑,乃我大齐之福,圣上之幸。”
“公主过誉了。”
莫寒顺着宫人指引坐于皇后右侧,满意地看着遥勉在殿中向皇后行礼问安,目光扫过众人头顶,料想今日定然不会有人再敢出言刁难,不经意间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一顿,片刻之后又自嘲地笑一笑,当是如此,各自归宿,皆大欢喜,不是么?
皇后心细,低声问道:“公主可是看见相识之人?”
莫寒将遥勉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指向西南角着朱色夹袄同紫色襦裙的女子,“娘娘可知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皇后招呼内侍将那女子带到跟前,细细看一几眼,转头对莫寒道:“若本宫未记错,这应是去年进宫的,年底封了红霞帔。张姓,江南小户。她可是公主旧识?”
“远远看去倒与先前服侍我的婢女有几分相似……”莫寒将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少顿,方才说道,“现下看来,红霞帔更灵秀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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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园小径上积雪只剩薄薄的一层,枯槁的枝干与嶙峋怪石点缀在雪白画卷之上,有风盈睫,吹动卷轴徐徐展开,将角落里的娟秀女子映入来者眼帘。
莫寒示意随行宫人不必跟来,却独独留下遥勉,随她一同走向花园一隅。
原是曾在延福宫问过话的张氏红霞帔,听了脚步声,连忙行跪拜大礼,却不敢抬眼相对。
有些淡漠地看着在寒风中等候多时的女子,莫寒拾起一片枯叶在指尖把玩,“红霞帔好兴致,这满园萧索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不答话,只是直挺挺地跪着,又是重重地一磕头,道:“妾身位卑,但望公主殿下福寿康宁富贵永享。”
“弥……”月字还未出口,便只余一声叹息, 缓了缓,才开口唤道,“红霞帔,你可知念七现下如何?”
弥月亦是哽咽,“念大侠仍留在边境一带为朝廷办事。”
“哦?仍活着,便是好了。”莫寒伸手隔着冰冷的空气虚扶弥月,“红霞帔起来吧,这么冷的天要当心身子。”
转身,对一旁面容沉静的遥勉略微扬起唇角,“进了宫,便好好服侍皇上,做好份内的事情即可,也算是对故人的交代。”
遥勉瞄一眼仍旧跪在雪地上的女 子,安静地随同莫寒离开。
身后是弥月颤抖的声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却已来不及体会人世无常的的悲凉, 将目光投向一旁垂首而立的纤巧及之后五六个宫女内侍,越发深沉。
袭远仿佛已对她放下戒心,弥月不在她身边监视,而他亦不会再轻信任何人,没错,是任何人,这便是宫廷生活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