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还不开心,就亲自来抽我吧,只小心着点,别动了胎气,那我可得心疼死。”李慕跪在搓衣板上,笑嘻嘻负荆请罪。这已是第三天,他被顾南风结结实实拾掇了三天,命都去掉一半,不过,谁让他自作孽,不可活。
小六子送安胎药来,见此场面又一次咋舌,“皇……皇上,您怎么跪下了……”
他实在心疼,又转过脸,苦哈哈去求顾南风,“贵人娘娘,您就是再生气也得守着礼法不是……这怎么……怎么能让皇上跪您呢……”
李慕挪了挪膝盖,疼得浑身没力,还得硬撑,“去你的,你个阉人懂什么?这打是情骂是爱,你们贵人娘娘越折腾我就表示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你在这捣什么乱,快去伺候娘娘进药。”
“呜……奴才就是心疼您……”小六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磨磨蹭蹭不肯走。
李慕习惯性地想踹他,却发觉根本挪不动腿,只好改成推他一把,“疼个头啊你,快滚快滚,有你们贵人娘娘心疼我呢,往死里心疼!”
顾南风认为自己表里如一地下贱着,这么多天,从寒冬腊月到春暖花开,自他来,她才终于有一回好睡眠,可算起来他应当是她的头号仇人,当杀之后快,怎么成了她的救命稻糙,他守在身边,她才能一觉到天明。
他不知下什么毒,缓慢而深重,待她惊觉,已离不了他。无论是顾小西或是顾南风,这些年毫无长进,白活两世,又或者那些说起来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情爱小事,来时却似洪水狂风肆虐,任谁躲不过。
凌晗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好不容易睡熟,公公可别来添乱,药先搁着,等小姐醒了再说。”
小六子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探了探,被凌晗推了一把,关了门扯到外厅说话。
“我说好姐姐,劳您再贵人面前也替咱皇上说几句好话成不成?皇上这几日可瘦得狠了,脸颊都凹下去,我见了心里难受,求姐姐去讨一句特赦吧。”
凌晗翻个白眼,尖利的指甲戳着小六子的脸,“就知道心疼你家主子,他苦上这三天算什么?我家小姐怀着孩子被关牢里的时候,谁顾上心疼她来着?小姐说得好,他这全是活该,受不了走就是了,呸,谁稀罕谁?”
小六子吓得忙去捂凌晗的嘴,急急道:“好姐姐,你这找死不是?敢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凌晗瞟他一眼,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我家小姐说了,皇上现在正变着法子要来讨好我这顾小姐身边第一号大丫鬟,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小姐说,‘怕个毛?’”
小六子低下头,无语泪千行,“娘娘威武!”
凌晗耳朵灵,听见里头起了响动,第一时间冲上前,“小姐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行啦,别把我捧得跟邪教教主似的。”
这时已有伶俐丫头鱼贯而入,侍奉她洗漱更衣。顾南风不爱被人伺候菩萨似的摆弄,但无奈顶着个大肚子笨手笨脚,连腰都直不起来,生活不能自理,天天活受罪。
“小姐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踏实,这不,晌午都过去,您还呵欠连天的,才醒来就犯困呢。是用膳还是再睡会?”凌晗跪着为她穿鞋,仰着头笑呵呵问。
顾南风揉了揉眼睛,春困烦人,总是睡不醒的状态,“我倒是不饿,里头那小东西饿得乱踢乱打,猴子似的闹腾。”
凌晗道:“是小主子等不急要出来了吧?”
顾南风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软趴趴像一团棉花,“谁知到呢?就爱折腾我。”
“我看看——哎哟——”
他一激动,忘了自己跪足三个时辰,血脉不通,方起身就甩个大马趴,被小六子搀着一瘸一拐走进来。
凌晗捂着嘴窃笑,“瞧,还有人听壁角听得把自家给摔了。”
李慕出现在门口,顾南风便转过脸去,不看他,免得心烦,更是,害怕见他,又乱了方寸。
“小七,你让我摸摸他,我就跟这调皮孩子说句话,小七……”他大约是疼得厉害,以至于想笑,却牵强,面目狰狞。
顾南风觉得时光倒回,李慕像小时候一样,是只可怜又自卑的小土狗,顶着丑巴巴的一张脸,装出自以为可爱的表情来讨食,滑稽可笑。
可是她心底却是酸的,她真是疯了,爱着这样一个混蛋,哦,其实她自己就是流氓无赖,也算般配。
她未出声拒绝,他便喜不自禁,急忙冲上前来,这一刻望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又变得无所适从,慌乱地又带些讨好以为地望着顾南风,乌黑的眼珠子湿漉漉闪光,像是小鹿斑比,装无辜装到出神入化神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