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拂开她额上碎发,冰凉的指腹滑过她热烫的肌肤,说不出的熨帖,“臣知道,许太医已经去开方子了,郡主安心睡下,醒时吃几帖药就好。”
景辞皱眉,嘟囔道:“我头疼得厉害……”
他似乎是略叹了一声,细不可闻。扶着她躺回c黄上,一双惯常杀人的手,骨ròu匀称,瘦长有力,轻轻按揉着她的左右太阳穴。本以为被伺候得舒服了,能静上一静,未几她闭着眼仍嘀咕,“你原就是我的人,升了官就摆起谱来,伺候不好照样拉你下去打板子。”
陆焉的手顿了顿,继而答:“是,臣该死,郡主恕罪。”
似笑非笑模样,外间的风都停了停。
晌午前内务府管事的太监都到碧溪阁小书房里回话,期间景辞醒过一回,进了些汤水,白苏瞧左右无人,低声同景辞说:“奴婢在太医院等许太医抓药,让锦衣卫肖总旗拦下了,问说郡主的病况如何,想是荣大人听见风声,着急了罢。”
景辞饮茶漱口,问:“你怎么说?”
白苏道:“奴婢回肖总旗说郡主已无大碍,过几日便好。”
“嗯。”
她的婚事,年前被太后指给了永平侯次子荣靖,现领南镇抚司一职,正五品,掌本卫法纪,兼理军匠,责承皇帝禁卫。近年北方无战事,锦衣卫正是武将镀金的好去处,南镇抚司又不似北镇抚司执掌诏狱,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可见永平侯虽辞官养老,但仍可说是人情练达,老谋深算。
到底是多事之秋,老狐狸都进洞休养,懒得趟这浑水。
“你扶我坐起来些。”
白苏抽了两个厚实的垫子塞在景辞腰后,一面理被角,一面说:“才出太医院的门,奴婢又遇上黄进良,馨嫔娘娘也差人来问,郡主的病要不要紧,还问太后几时回宫,有话没有?”
“三姐姐还是同往常一样,耐不住性子。问的不是我的病,反是找我要解药。柔仪宫里搜出来脏东西,她怕被牵连上。也不看看这一下子抓了多少人,真要算起账来,宫里恐怕连个烧水洗衣的人都没有了。急什么呢?就在我屋后挖的宝贝,喻贵妃不也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么。”
白苏道:“奴婢也是如此说,郡主正病着,旁的事情管不了,请黄公公稍安勿躁。”
景辞道:“说得好,晚上那帖补药就赏你了。”
“奴婢可要不起,郡主且仔细喝了吧,早早好起来,等圣驾回宫,还有的忙呢。”
“得啦,别啰嗦了,我自己省的。陆焉呢?还没走?”药,想起来就苦。
白苏答:“陆大人忙得很,一上午进进出出的人就没断过。连曹得意都来回话,不过没说几句就让请出去喝茶了。曹得意这条哈巴狗,陆大人多半瞧不上。”
“人都说半夏厉害,我瞧着你这张嘴也不输她。”继而长舒一口气,胸口才好些,感叹道,“西厂越发风光了,早十年谁想得到大邑朝会冒出个西厂来?总领东西厂,压服锦衣卫,好大的声势,如他熬得过,你们就得改称九千岁了。”
☆、第4章 新欢
第四章新欢
东边小书房里,陆焉手里捏着毛仕龙呈上来的蓝本报奏,赵贤智次子已吐口,洋洋洒洒列生父罪状,连逼人做妾,花楼狎妓都写得详实可查。
陆焉扔开奏本,同呈奏的小太监说道:“可见此事并非不可为,而是办差的人不用心,不尽力。”揉一揉眉心,露些许疲态,“罢了,锦衣卫一贯如此。你去吧,叫石阡进来回话。”
“吱呀——“拖得长长的一声门响,陆焉听得皱眉,“碧溪阁管事的太监呢?宫里头该修该补的都报给内务府,连张门都病病歪歪的像什么样子。”
石阡犹犹豫豫开口,“郡主这儿自乾元六年起便不再用太监嬷嬷,郡主说看着碍眼,原先在碧溪阁里当差的管事太监、老嬷嬷,也都让派到别处去。”
“她这气性是越发的大,宫里头也敢这么明着胡来。”
石阡道:“前几日,济宁侯献了一对姊妹花,听说才十二三,圣眷正隆,必定要带回宫里来,曹公公支会内务府早作准备。”
“这事交李传福去办。”
他腰背如松,在书案前坐的笔直,右手一枚黄玉扳指似是古物,大约是哪一位先人心头好,虽玉色沉郁,却摩挲得水滑透亮,趁着他手背肌肤如瓷。一面批奏一面问,“今日如何?”
石阡便背书似的说起来,“今日白苏在太医院被锦衣卫肖总旗拦住说话,或是问郡主近日如何,答无碍,无须挂心,出太医院上小回廊,叫黄进良缠住,馨嫔娘娘要找郡主拿个主意,白苏说郡主病糊涂了没这个本事,叫黄进良哪凉快哪待着,甭拦老娘的道。黄进良让白苏姑娘骂了一通,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