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医愣神的功夫,里头已传来不耐的摔打声,陆焉的声音压得极低,一根弓弦崩到了极限,迟早要疯。
春山连忙拉上季太医,进了屋到c黄边去。只瞧见个瓷瓶一样矜贵的人儿,让陆焉小心翼翼放在c黄上,玄色披风散开来,露出一张血泪纵横的脸,真真将春山吓得咋舌。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把郡主折磨成这幅模样。
季太医不敢抬头,这血腥味儿不小,可见是个极大的麻烦。
陆焉自坐在c黄沿,将景辞上半身捞起来依在胸前,血污蹭坏了他的飞燕补服,一块块晕开来,越发的狰狞可怖。他平复了心绪,开口道:“劳烦季太医上前看看伤势如何。”
老先生心底里哀叹一声,上前来粗略瞧了瞧,景辞额骨上让撕开了一道口子,再从额角到头发里面还藏着一道破口,血结了块,把头发都结在一起,血糊糊一片,更衬得面色苍白,重伤难续。
再往下是被捶打得高高肿起的眼圈,肿起的部分还带着刮擦伤,将她一只眼睛挤得睁也睁不开。撕开的衣襟底下,依稀还藏着伤,只瞧见短短一段红痕,从锁骨向内延伸,不知内里还有多少流着血的伤口。
陆焉早不若往常那般沉稳,还没等季太医看完伤势,便急急开口问:“如何?”
季太医花甲之年,许多事情都见惯,这一时已稳住了,慢悠悠说道:“大人放心,都是皮外伤,清理伤口,再敷上药,养个十天半月也便好了。”
但没料到陆焉不遮不掩,径直问:“中了催情香,可有解?”
季太医捋须摇头道:“此药无解,熬过去便可。”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眼前一个掌印太监,一个落难郡主,或许还差一个乖张纨绔,戏本子缺了角儿,怎么也唱不尽兴。
怀里的人并不安分,眼睛虽闭着,身体却似小虫一般在他怀里轻轻地拱,鼻尖贴着他喉头,灼热的呼吸熏染着他,眼看就要醉倒在一片花荫中。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他略微沉吟,同季太医说:“郡主风邪入体,不宜出行,还请太医开一帖对症的方子,好交太医院日日熬好了送来。”
季太医即刻会意,真详详细细写出一份对付风寒的方子,再又留下一份活血化瘀的,伤药碧溪阁里备着顶好的,陆焉照顾景辞从来不假人手,送走了季太医便挽起袖子净过手,将她身上血污擦净,再上了伤药拿纱布包扎好了。
脱掉了身上破布似的衣裳,便瞧见一个原本羊脂白玉似的身体,成了青红斑布的破损模样,他一一看过去,好几次忍不住,只想拔出刀冲去西配殿,杀了那个仍在风流快活的太子爷。但杀了人之后当如何?逞一时英雄,图一时痛快,往后如何?只会连累她陪葬。
忍无可忍还需再忍,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终只得闭一闭眼,长长久久舒上一口气,将骨气、尊严、爱怜通通丢到一边,再将仇恨、愤怒、冲动嚼碎了吞下肚,如此才能撑住了身子立在这风雨飘摇恶鬼横行的人世间。
叹叹叹,难难难。
风过树叶沙沙响,院子里静悄悄,无人私语。
景辞仍迷糊着,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但催情药的药力发作起来,她不觉得疼,可怜被身体的燥热折腾得不知所措,只知道不断地扭动身体,刚换上的干净衣裳又拉开,细白修长的手在身体上游走,根本不顾那些狰狞的青红相间的伤,一把攥住了印着鲜红齿痕的丰盈的rǔ儿,长长“嗯——”上一声,这一刻仿佛终于得到纾解,不管不顾地又抓又揉,过后又觉着不够,嘤嘤地哭出声来,是渴了没得一滴水,饿了不见半袋粮,似懂非懂的年纪,豆蔻果儿一般的姑娘,只晓得哭。
然而哭声是绵绵软软小羊羔在叫,只差求他,求他给她。却又不知要的是什么,没头没脑地一把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贴在滚烫的面颊上,来回磨蹭,嘴里头终于说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来,他贴近了侧耳去听,原来是“陆焉陆焉……”他的心便成了一池温泉水,暖的咕嘟咕嘟冒泡,爱怜地将一双唇贴在她眼角,手指从她瀑布似的头发间穿过,没想得来是手掌一大把掉落的长发。他怔怔,又是悔恨又是心疼,最终只剩一声叹,将她扯散的中衣再系上,“都是我的报应,既是我的,何不都报应在我身上?怪我……怪我……”
“陆焉……陆焉……”她又在喊着他的名字,一双小手半空中乱挥,企图抓住了他,紧紧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