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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108)

陆焉被怀里这只自鸣得意的小狐狸逗笑,抬手捏她脸颊,“可真是……”

“是什么?想说我可真是个小不要脸的?”

“臣哪里敢。”

“我看你眼睛里正骂我呢……”说着抬起头来,与他贴近了,认认真真地琢磨他宝石似的眼珠子里映照的是什么,无心使然,不慎找到自己的影,带着他眼中流转的温柔,分明是另一个景辞,一个完美无瑕再无缺憾的景辞,是从新月到满月的完满,也是自初春到盛夏的枝繁叶茂。她忽然间鼻酸,泪水毫无预警,充盈着琉璃般透亮的眼瞳,轿子停了,却无人来挑帘,她与他静静相守于此夜。

他的指腹抚过她灼烫的泪,放在舌尖,尝到她的咸涩与心酸,哑然道:“怎么了?说哭就哭的。”

她咬着下唇,想忍但没能忍住,哽咽着带着颤音说:“我就哭,我就是爱哭!”

他无奈地笑,“好好好,娇娇想哭就哭,我来哄着,谁让小满是个小娇娇呢?不怕,哭完了咱们再出去,了不得再让你哭坏一身衣。”

不说还好,这话一入耳,景辞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是撞进他怀里,抱紧了呜哇哇大哭,“呜呜……我恨死你了,恨死了你……你要是个一穷二白的举子也好啊……偏偏……呜呜呜……再不成……就是个舞刀弄枪的千户都不打紧……我恨死你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环紧了她,在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父般温暖和煦,低低道:“怪我,都怪我……我若不是我……那多好……”

她又摇头,“我没怪你……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过……”

他微微笑,“让娇娇伤心,本就该怪我。”

景辞道:“那你别让我嫁人了,我害怕……”

“不怕不怕,有我在,绝不让他碰你。”

“你不害怕么?”她问。

“怕什么?”

“万一……万一我变了心,假戏真做……”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沉声笃定,因他不允许,宁可相拥烧成灰烬,也不愿见她远离,他原不是“人”,因遇上她才觉着自己仍活着。

夜深,月如钩,折腾了一整日,景辞也累得很,由着陆焉伺候着洗脚擦脸,换一套秋香色睡衣,迷迷糊糊塞进被子里。

听见有人轻叩门扉,为她掖好了被子,他起身便要出门,不料这小人儿睡着了也不安生,玉白的小手拉住他衣袖,眼睛仍是闭着的,沉沉坠在美梦里。但给他留下难题,眼睑她睡的香,怎生忍心打搅,然而春山在门外探头探脑张望,显是着急,他突然间升起一股“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愁绪,无可奈何间朝立在一旁的丫鬟杨柳使个眼色,递一把剪刀来,剪下半片袖,留在原地陪她入眠。

何尝不是一出“断袖”佳话。

推门出来,风也冷上几分,离去时亲吻景辞眉心的人或许并不是他,至少不是眼前冷若冰霜的陆厂臣。

身侧树影婆娑,远山近水都在他脚下失色,春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眼中是他干净的靴底以及行走间来回摆动的滚边曳潵,一个褶连着一个,一丝不苟,半点错漏都不能有。

前头传来一句问,简短有力,“人呢?”

春山道:“西园东淮居,早早看管起来,就算他余九莲凭空长出一对翅来,也飞不出提督府,只是……”

“只是什么?”

春山道:“只是这余九莲领来个周姓妇人,说只义父见了人,必定要谢他。”

陆焉负手在后,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

春山便觉着,余九莲这人,今夜必死无疑。

自今上中毒事发之日起,各州府为表忠心抢头功,倾力而为搜查白莲教教徒,尤其京城与临安府,力度之大前所未料,余九莲一帮人或是承受不住,终于肯到跟前来低头求和,哀声求饶,跪下当狗,只是不知拿出什么筹码来同他换近年安逸。

云遮月,此夜无光,东淮居灯火通明,余九莲一行人在正厅里已等候多时。门开,他眯眼瞧见曾穿透他血ròu的仇敌,重逢于寒夜肃杀的提督府,余九莲着绛紫色盘领长袍,脚蹬皮扎,再普通不过的平民装束,转过身来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眼角一道暗红的疤从眉骨延伸至鬓边,显然是新伤,办事不利,回教受刑,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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