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不忍离。
事事都需归于平和,这桩云雨事,终究平息,而衡逸却留在她身体里,不肯退出。解了青青手腕上的绑缚,从身后抱住她,掌心仍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绵密苏软处。埋首在她颈间说:“青青,朕原想着,要一辈子对你好的。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青青,不要离开我。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不知道,连我自己也算不清。”
青青静静听着,却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凉意,冷透了脊骨,冷彻了胸腹,一身皆是落魄孤寂,厮杀拉锯,这一场男女之间的战争,何时能结束?
他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抓了地上一件薄衫套住她半 裸身躯。又将她放在桌上,正面转过来,轻轻抱着,吻着,含住她染血的唇瓣,啜饮。“过去的事便都算了,别再跟朕闹脾气了。青青,咱们还在一起,好好的,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问她,却又不必等她回答。
青青回答什么从来不重要。衡逸从来不在乎。
她说“不”,又有什么关系,迟早逼得她跪在地上求着他答应。
青青看着他,他一身锦绣龙袍,亮得扎眼。发间微乱,额上薄薄一层汗,再来便是衣领襟口,除却身下一小块衣袍沾染了方才靡靡芳泽,略有些湿之外,他依旧整整齐齐一派悠然,他来去自如,片叶不沾身,真真高洁,不染俗尘。再看青青自己,高挽的发髻早已不见,三尺青丝散落一肩,些许被汗水濡湿,黏在鬓旁。身上衣衫已被他剥得所剩无几,那条白纱裙破破烂烂挂在腿间,裙子里空荡荡,晃晃悠悠,冷嗖嗖。
他却还要来说情话,身体欺进她腿间,面颊贴着她,若有似无的吻落下,他的唇微凉,似秋意浓浓,捂不热她寒凉的一颗心。“青青,青青……你可要些什么?只要你开口,朕都给你办来。朕最怕你什么都不说,朕最怕你什么都不要。”
青青闭着眼,靠着他,靠在他层层桎梏之中。
哭,也没有眼泪。
外头突然起声,是内侍尖利嗓音,喊道:“皇上,程将军有急报,在外求见。”
衡逸十分不悦,皱眉抱怨,“几时了?居然这时候来。”便对外头吩咐,“不见,有事明日早朝上奏。”
转而望见青青微红的眼圈,剪水双瞳之中全然倒映着他的影,唯独,全然,只有他。而她面颊仍有绯色红晕,娇羞如初春之夜,他心上一动,发痒。
青青一偏首,避开他热切的亲吻。推一推他,轻声说:“让我下去吧,身上不舒服。”
衡逸仍是缠着她,吻过一阵,才扶她下来。才三两步,她已是踉跄,转眼要摔倒在地上,他忙伸过手来揽她的腰,却不想她一下扑向前,取下墙上悬挂着的尚方宝剑,转身来,长剑出鞘,噌——一声划空而来,分裂了晚风,龙吟虎啸,直刺衡逸面门。
衡逸躲闪不及,那剑身已经架在肩上,冰冷的金属贴着脖颈,锋利剑刃下压着颤动的血脉,只需轻轻一使力,悄然划过,昨日万千,今日种种,便都完结。
青青持剑,冷眼相对。
衡逸高扬眉峰,嬉笑道:“姐姐,这玩笑开不得。万一让外人瞧见了,朕都保不住你。”
青青翻转手腕,那锋刃便压过来,在他颈项上留下一道血痕。
衡逸却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握紧了拳头,牢牢看着她,这一刻时光静谧,她与他,几乎要就此站成永恒。
暮色四合,宝幄香缨,熏炉象尺,夜寒灯晕。屋子里也暗下去,凄惶的光晕之中,谁都看不见谁的脸,就如同,谁也不曾看清过谁的心。
最终是衡逸叹息,“青青,你说朕舍不得,其实你也舍不得。”
青青的面容隐匿在一片晦暗之中,她其实满心恐惧。
外间,程皓然还未走,突然听闻殿内传来圣上召唤,“来人哪,救驾!”便想也不想就冲进去。
门外还有一点点光,仅仅那么一丝丝还未被云霞遮盖的光线,便已足够将她看清楚。
她举着锋芒慎人的尚方宝剑,一身被凌虐过后的凄绝颜色。
早间初始的白裙在腰间飘荡,裂一道长口,露出内里纤长滑腻的腿来。裙摆在足间飘荡,无依无靠地飘摇着。
最可怜一双玲珑小脚,羊脂白玉似的肌肤,堪堪长不过他手掌的大小,太妩媚,又太妖娆。
昼与夜交替之时,百鬼浮出,妖媚横行。
众生色相,乾坤颠倒。
他渐渐,不自觉,被这一双娟细纤足迷了心智。
悄然无声。
龙袍
天际冥冥,暮色淡,寒烟轻,应是落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