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在他怀里勾了勾唇,带着哭腔,委屈道:“是我不相信自己。你娶我不就是为了能再拿到兵权么?你与霜晚秋不是早年相识情深不移么?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你。”
“你去过坤宁宫了?”
青青不说话,但他已领会。
二度
荷花渐渐委顿了身姿,风也渐渐有了凉意。
对面镇国公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仿佛回到当年初嫁时,十里红妆,万人称羡。
青青依门遥望,喃喃道:“好大的阵仗……”
南珍嬷嬷捧着件靛蓝色披风来,搭在她肩上,“公主真要嫁过去?”
青青望着对面高挂的大红灯笼,轻笑道:“都这个时候了,难不成还有假?”
南珍嬷嬷道:“我只怕你所托非人,徒增伤心。”
青青似漫不经心,缓缓说道:“何谓良人?谁又知何谓良人?年幼时美梦翩翩,时时坚信,此一生,总会遇到一个可托终身的男人,尔后相依相偎,厮守到老。但从十五岁等到二十五岁,十年间,遇见的人不过是偶然经过,谁能真正陪你走过一生?到头来,死时还是孤身一人,地狱天堂,碧落黄泉,踽踽独行。也许到了三十五岁,他仍不会出现,也许等到他出现之时,我已是满身枷锁。太多太多的也许,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等下去。就这样吧,一年又一年,转眼便过去。爱情——其实没什么可在乎的。”
南珍嬷嬷在身后叹气,青青却是笑,自嘲,“嬷嬷,其实我越发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只好化身飘萍,且随波逐流一番罢。”
菡萏在震天的爆竹声中碎裂。
青青听见花瓣坠落的声音,在碧水之中浮沉辗转,飘游而去。
青青的脸躲藏在红艳的盖头之下,模模糊糊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她嫁给左安仁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今似二世为人,恍如隔世。
由喜娘引着进了新房,仍是南珍嬷嬷在一旁守着,外头喧天地热闹着,青青听见程皓然慡朗的笑声,大约是跟人斗酒,一杯一杯灌下去,谁都不推搪。
程皓然的声音不变,新房门却突然被推开,青青只瞧得见那双飞凤绣鞋,步步倨傲,后头跟着她贴身的丫鬟婆子,阵仗不小。一进门,便挥退了一溜通红满身的喜娘,只剩下南珍嬷嬷守在青青身旁。
青青的脸躲藏在喜帕之下,重重遮掩,无人知晓其全貌。
皇后开门见山,直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是赢家,但这一切远没有结束。你等着,咱们一块瞧瞧,你往后的日子能如何好过。”
良久,才听青青装模作样说:“娘娘的话好深奥,臣妾恐一时不能领会。”
皇后冷哼:“你——根本没有怀孕是不是?那个张姓宫女和郎中都是你支使的,你的目的,不过是要离间我们兄妹。”
青青合握于膝头的手明显一紧,似乎是被刺中要点,踌躇半晌,才故作镇定道:“你只管自说自话。”
皇后道:“我的话是真是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做的事,哪一件我不知?你以为你已是严防死守步步为营?到底还是棋差一招。宫中有你的眼线,你这公主府里一样有本宫的人。你便等着,好好想想今夜要如何同大哥圆谎罢。”
语毕便欲拂袖而去,青青不顾一身累赘,掀开了盖头便来追,“娘娘且慢,有话好说,何必撕破脸皮,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做。”
皇后却是冷笑,睨她道:“你出手时不曾心软,本宫又缘何要对你心慈手软?”
旋即不再多说,领着一路伺候下人摔门走了。
青青却是笑着,慢悠悠盖上喜帕,耐心地坐在c黄沿,等她的如意郎君。
外间三百桌,酒菜正酣,新郎官却突然被叫走了,在皇后未嫁时所住香闺,漏液深谈。
程皓然道:“那郎中分明不知公主身份,直唤她青姑娘。皇后休要胡说,我决不信你。”
皇后道:“我自然有证人。”便叫人领了那叫晓月的丫鬟来,跪在堂前,哭哭啼啼一一说了,程皓然听得身心俱疲,却仍是咬死了说不信,“这丫鬟是你的人,自然随你差遣,你令她说什么,她难道敢多言?”
皇后恨得咬牙,只道:“大哥定是让那狐狸精迷了心智,真不知她有什么好,残花败柳之身,却叫你么一个个的……罢了,本宫已令人去寻那郎中,一并对质就是。到时由不得你不信!”